第48章 红绳与彩虹(1/2)
傅星是被窗台上的鸟鸣叫醒的。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没散,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第一时间就往窗台看——玻璃瓶里的两枝狗尾巴草还立着,只是穗子不如昨天精神,他想起陈阳说要带新的来,指尖不自觉蜷了蜷,趿着鞋就往厨房跑。
妈妈正往铝制保温桶里盛小米粥,粥熬得黏糊糊的,冒着热气,香得傅星直咽口水。“昨晚听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小雨,伞我给你放门口挂钩上了,大抹布在帆布包最外层,别忘带。”妈妈把保温桶盖拧紧,又递过来个油纸包,“里面是腌黄瓜,配粥吃,你说陈阳也爱吃咸口,我多装了点。”傅星接过来,油纸包还带着热乎气,他往帆布包里塞时,特意把昨天擦干净的卡尺也放进去——昨晚他用软布擦了三遍,连木柄的纹路里都没落下灰。
出门时晨雾淡了些,青石板路上沾着细碎的水珠,踩上去有点滑。傅星刚拐到巷口,就看见老槐树下的陈阳,他推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个小玻璃瓶,里面插着三枝狗尾巴草,穗子比傅星窗台上的粗一倍,还用红绳在中间绑了个结,红绳是新的,在晨光里亮得很。
“我早上特意去河边挑的,这几枝长得直,穗子也满。”陈阳见他过来,把玻璃瓶递过去,指尖碰到傅星的手,又赶紧缩回去,“怕路上折了,用瓶子装着水养着,你回去插窗台,能活好几天。”傅星接过来,瓶里的水很清,映着狗尾巴草的影子,他低头看了眼红绳,针脚藏得很细,像是用指甲慢慢捋过的,“红绳绑着真好看,比光秃秃的强多了。”
陈阳笑了,从车筐里拎出个军绿色的温水瓶,瓶身有点旧,印着的“为人民服务”字样褪了色:“早上凉,我灌了点温水,小猫昨天喝凉的总舔爪子,给它温着喝。”傅星看着温水瓶,瓶塞是软木的,塞得很紧,“你连这个都想到了,我就带了小鱼干,没记着水的事。”“你记着零件的事就行,这些小的我来想。”陈阳说得自然,推着自行车往车间走,晨雾里,两人的影子挨得很近,偶尔碰一下胳膊,又很快分开。
到车间时,李师傅已经在门口等了,脚边放着几个大纸箱,印着“农机齿轮”的字样。“新到的齿轮,按齿数分三类,18齿、24齿、30齿,你们俩今天把这些分好,再清点数量,对着单子勾就行。”李师傅把一张泛黄的单子递过来,“我下午要去镇上开会,你们俩仔细点,别错了数。”傅星接过单子,上面的字迹有点潦草,他赶紧从帆布包里掏出新笔记本,“我先把齿数标在本子上,等会儿分类的时候好对照。”
陈阳已经打开了一个纸箱,齿轮用油纸包着,拿出来时还带着点机油的味道。“我爷爷笔记里写过,分齿轮得看齿顶圆,齿数多的齿顶圆大,不过咱们先数齿数,再用卡尺量,双保险。”他从傅星手里接过卡尺,指尖碰到傅星的指腹,顿了一下,才慢慢捏开卡爪,“你先数这个,我量尺寸,咱们对一对。”
傅星拿起一个齿轮,指尖顺着齿牙数,“1、2……18,是18齿的。”陈阳把卡尺贴在齿轮上,“齿顶圆直径30毫米,跟笔记里写的一样,归18齿那堆。”两人配合着,傅星负责数齿数、记数量,陈阳负责量尺寸、分类摆放,刚分了没几个,就听见“喵”的一声,小黄猫从零件库跑出来,尾巴竖得笔直,直奔陈阳的脚边。
“看来是闻着温水的味了。”陈阳放下卡尺,把温水瓶放在地上,拧开盖子,倒了点水在掌心,蹲下来递到小猫嘴边。小猫凑过来,舔了舔他的手心,水沾在毛上,亮晶晶的。傅星看着,从帆布包里掏出小鱼干,掰了点放在旁边的纸壳上,“昨天晒了晒,更干了,它肯定爱吃。”小猫吃完鱼干,又喝了点水,蜷在陈阳的脚边,尾巴轻轻扫着他的裤腿。
“这猫越来越黏人了。”陈阳笑着说,伸手摸了摸小猫的头,小猫舒服地眯起眼睛。傅星蹲在旁边,看着陈阳的手,他的手指很细,指尖因为常摸工具,有点薄茧,却很温柔,碰着小猫的毛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傅星的心跳慢了半拍,赶紧站起来,“咱们接着分吧,不然中午前分不完。”
上午的阳光慢慢透进车间,照在齿轮上,泛着银亮的光。傅星数到眼睛发酸时,就揉一揉,陈阳见了,从口袋里掏出块薄荷糖,糖纸是绿色的,“含块糖,能提神,我妈昨天买的。”傅星接过来,剥开糖纸,薄荷的清凉在嘴里散开,眼睛好像真的不那么酸了。“你怎么总带这些小玩意?”傅星含着糖,说话有点含糊,“好像什么都能想到。”“怕你干活累,想着多带点能方便的。”陈阳低头量齿轮,声音很轻,傅星没再说话,只是数齿数的速度慢了点,耳尖悄悄热了。
中午吃饭时,两人坐在零件库门口的树荫下,小猫蜷在傅星的腿边,睡得很香。傅星打开保温桶,小米粥的香味飘出来,他盛了一碗递给陈阳,“我妈熬了快一个小时,说熬得久才香。”陈阳接过碗,喝了一口,粥很糯,带着小米的甜,“比我家早上喝的玉米糊香,你妈手艺真好。”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搪瓷缸,里面装着腌鸡蛋,“我奶奶腌的,放了两个月,出油多,你尝尝。”
傅星剥开一个鸡蛋,油顺着指尖往下滴,咬了一口,咸香入味,“比供销社买的茶叶蛋还好吃。”两人边吃边聊,傅星翻出新笔记本,“上午分齿轮的时候,我记了几个要注意的,比如18齿的齿轮边缘有点尖,得用砂纸磨一下,不然下次拿的时候容易划手。”陈阳凑过来看,笔记本上的字迹很工整,还画了个小齿轮的图标,“你画得真像,下次咱们贴标签的时候,就按你画的图标来,一看就知道是哪类齿轮。”“我还想在标签上写数量,这样下次找的时候不用再数了。”傅星说着,在笔记本上又添了一行,陈阳看着他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层金粉,心里软乎乎的,“我明天带剪子和硬纸片,咱们一起做标签。”
下午的天阴了下来,风里带着点潮气,像是要下雨。两人开始清点新到的螺栓,螺栓装在麻袋里,倒出来哗啦啦响,有长有短,还有带垫片的。“单子上写着按长度分,5厘米、8厘米、10厘米,咱们得用尺子量。”傅星拿出尺子,刚要量,就打了个喷嚏——风有点凉,他早上穿的薄外套有点短。
陈阳见了,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过去,是件蓝色的劳动布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你穿上,别着凉了,我里面还有件秋衣,不冷。”傅星接过外套,套在身上,有点大,袖子长了一截,他往上卷了卷,“你这样会冷的,还是你穿吧。”“我火力壮,没事。”陈阳说着,拿起尺子开始量螺栓,傅星没再推辞,只是帮他递螺栓的动作快了点,偶尔碰到他的手,见他指尖有点凉,就把自己的暖手宝(早上妈妈塞的,装的热水)递过去,“你捂一会儿,别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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