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旧锉与新砂（2/2）

陈阳接过来，夹了点酱菜，咬了一大口，嚼得很香：“比供销社买的酱菜好吃，你妈手艺真好。”傅星也咬了口烙饼，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橘子味的，是昨天陈阳给的那颗，他没舍得吃：“这个给你，含着解腻。”陈阳接过来，糖纸在光下闪了闪，他没立刻拆，小心放进帆布包的小兜里，和旧锉刀放在一起。

两人坐在石桌旁，慢慢吃着，风从玉米地吹过来，带着玉米叶的清香，比早上的糖糕味更踏实。“我爷爷以前总说，工具是干活人的‘第二双手’，得好好护着，不然干活就费劲。”陈阳忽然说，手里攥着半块烙饼，“他退休前把这把旧锉刀给我，说磨零件的时候要顺着纹路来，不然零件会起毛刺，我那时候总磨反，他就蹲在旁边，手把手教我，直到磨出光面才让我停。”

傅星看着他手里的烙饼，指尖沾了点酱菜的油：“你爷爷一定很会干活。”陈阳点头，笑了：“他以前是车间里的老师傅，好多人都跟他学过磨零件，我小时候总在车间里玩，看他磨零件，觉得特别厉害。”傅星想起小时候，陈阳爷爷总把他叫到旁边，给颗糖让他别碰机床，还教他认零件上的刻度，那时候他还分不清卡尺和千分尺，爷爷就拿个小零件，一点一点教他量。

下午的活是打磨新做的齿轮零件，李师傅把零件分给他们，叮嘱道：“这个零件要磨得光滑，不能有毛刺，不然装在机器上会响。”陈阳拿起一张细砂纸，先在废零件上试了试力度：“磨的时候要顺时针转，力度要匀，不然零件会磨偏。”他转头看傅星，见傅星有点紧张，就把砂纸递过去：“你试试，我看着。”

傅星接过砂纸，刚碰到零件，手就有点抖，零件在手里晃了晃。“别怕，慢慢来。”陈阳的声音在耳边响，他腾出一只手，轻轻覆在傅星的手上，带着点薄茧的掌心很稳，“顺着纹路磨，力道别太狠。”傅星跟着他的动作，砂纸慢慢在零件上滑动，沙沙的响，磨了一会儿，零件表面果然亮了些，没了毛刺。“你看，这不就会了？”陈阳松开手，眼里带着点笑，傅星的耳尖有点热，赶紧低头磨零件，没敢看他。

打磨完零件，两人一起用卡尺量尺寸，傅星量的时候，陈阳凑过来看，肩膀轻轻碰到一起，比早上的石桌凉点，却很暖。“尺寸刚好，李师傅肯定满意。”陈阳说着，把零件放进盒子里，傅星看着他的侧脸，阳光从榆树缝里漏下来，落在他的发梢，泛着浅黄的光。

傍晚收拾工具时，傅星发现陈阳的旧锉刀落在了石桌上，赶紧拿起来追出去：“你的锉刀忘拿了！”陈阳正推着自行车，听见声音回头，接过锉刀，小心塞进帆布包：“多亏你提醒，我爷爷说这把锉刀不能丢，丢了就找不回来了。”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节电池，是“南孚牌”的，“刚才路过供销社买的，明天带过来试试收音机，说不定能听。”

两人推着自行车走在巷口，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槐树叶被照得发黄，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层碎金。风里带着点晚饭的香味，是李婶家在炖豆腐，很鲜。“明天要不要早点来？”陈阳问，“咱们先试试收音机，要是能听，整理工具房的时候就不闷了。”傅星点头：“好啊，我早上给你带豆浆，我妈说早上喝豆浆养胃。”

走到傅星家巷口，陈阳忽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零件，是个银色的小螺丝，上面的螺纹很细：“昨天整理量具的时候捡的，我磨了磨，你帆布包的拉链有点松，这个刚好能换。”傅星接过来，螺丝很光滑，握在手里凉凉的，他想起自己的帆布包拉链确实总卡住，没想到陈阳记着。“谢谢。”他说，心里像被夕阳晒过一样，热烘烘的。

陈阳笑了笑：“明天见。”然后推着自行车走了，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青石板上，和傅星的影子叠在一起，走了老远才分开。傅星站在巷口，手里攥着小螺丝，直到陈阳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回家。

妈妈看见他手里的螺丝，问：“阳阳给的？”“嗯，他说能换我包上的拉链。”傅星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小螺丝刀，把旧螺丝卸下来，换上新的，拉链果然顺溜多了。妈妈从厨房端出碗豆腐汤：“我刚才看见阳阳路过，手里拿着节电池，说要试工具房的收音机？”傅星点头，喝了口豆腐汤，鲜得很：“明天我们早点去，说不定能听新闻。”

晚上，傅星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铜齿轮钥匙扣，月光照在齿轮上，泛着浅黄的光。他想起下午陈阳覆在他手上的温度，想起中午靠在他肩膀上的安稳，想起夕阳下他笑着说“明天见”的样子，心里暖暖的。明天要带豆浆，要试收音机，还要和陈阳一起整理剩下的工具房，用爷爷的旧锉刀磨零件，应该会很顺利。

他把铜齿轮钥匙扣挂在车把上，月光照在上面，反光落在墙上，像颗小星星。明天一定是个好天，他想，能和陈阳一起在工具房里试收音机，一起磨零件，一起吃午饭，一起骑车回家，像今天一样，踏实又温暖。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槐树叶的清味，混着屋里豆腐汤的香味，这些味道混在一起，就是他心里最安稳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