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蝉鸣与票根(2/2)

六点二十,两人往电影院走。路上的人渐渐多了,大多是去看电影的,手里拿着瓜子和汽水。傅星摸了摸口袋里的电影票,还是折成小方块,被手心的汗浸得有点软。陈阳走在他旁边,帆布包的肩带偶尔蹭到他的胳膊,像片轻轻的羽毛。

电影院门口,挂着《渡江侦察记》的海报,海报上的侦察兵穿着军装,举着枪,眼神很亮。傅星掏出电影票,展开时,票根的边缘已经有点破了。“3排7号和8号,在中间,看得清楚。”他说着,把7号的票递给陈阳,陈阳接过时,指尖碰到他的指尖,像碰了下温凉的玉。

走进电影院,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嗑瓜子的声音和说话声混在一起,像煮开的水。两人找到座位坐下,座椅是木质的,有点硬,上面还沾着点瓜子皮。傅星把帆布包放在脚边,里面的柠檬罐轻轻响了声,陈阳听见了,往他那边靠了靠:“柠檬片还在里面,等下看完电影,泡点水喝。”

七点整,灯光暗了下来,电影开始了。屏幕上的光影晃在两人脸上,傅星偶尔侧过头看陈阳,他正盯着屏幕,睫毛在光影下忽明忽暗,像两片颤动的蝶翼。电影里的侦察兵在水里游泳时,陈阳忽然轻轻碰了碰傅星的胳膊,小声说:“他们游得真快,我上次在河边,游不了这么远。”傅星也小声回:“我也游不远,下次咱们去浅滩,别往深地方去。”

电影放到一半,傅星觉得有点渴,摸了摸口袋,想找水喝,却摸到了颗橘子糖——是昨天陈阳给的那颗,他没吃,一直放在口袋里。他悄悄把糖剥开,糖纸的响声在黑暗里有点明显,陈阳侧过头看他,眼里带着疑惑。傅星把糖往陈阳嘴边递,陈阳愣了愣,张开嘴,糖落在他的舌尖上,甜味慢慢漫开,像春天的花慢慢开。

电影结束时,已经快九点了。两人走出电影院,外面的风有点凉,吹在脸上很舒服。“去河边?”傅星问时,陈阳正低头摸着口袋里的电影票,票根已经被他攥得有点皱了。“嗯,”陈阳掏出手电筒,按了下开关,光柱照在前面的路上,像条银色的小路,“我姐说,河边的浅滩今晚有星星,能看见星星落在水里。”

往河边走的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只有手电筒的光柱在前面晃悠,偶尔照到路边的小草,草叶上的露珠闪着光。快到浅滩时,傅星忽然听见了蝉鸣,是夏末的蝉,叫声有点哑,却很执着,像在说着什么。“你听,蝉在叫,”傅星停下脚步,“等过阵子,天凉了,就听不到了。”陈阳也停下,侧耳听着,蝉鸣混着河水的声音,很安静。

浅滩上,河水很清,能看见水底的小石子。星星落在水里,像撒了把碎钻,随着水波轻轻晃。陈阳把手电筒放在旁边的石头上,光柱照在水面上,映出个圆圆的光斑,像个小月亮。“你看,星星在水里晃,”陈阳蹲下来,伸手碰了碰水面,波纹散开,星星的倒影也跟着晃,“像在跟我们打招呼。”傅星也蹲下来,和他并排着,指尖差点碰到他的手:“嗯,比在车间里看的星星亮多了。”

两人蹲在浅滩上,看了会儿星星,陈阳忽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东西——是块磨得很薄的铁片,和上次给傅星的那块很像,边缘闪着银光。“这个给你,”他把铁片递给傅星,“我昨天磨镗刀时多出来的,你校平钢板能用,比你之前的那块薄,塞缝更准。”傅星接过铁片,指尖在边缘蹭了蹭,很光滑,没有毛刺:“谢谢,我刚好缺块薄的。”

十点多,两人往回走。手电筒的光柱在前面晃悠,偶尔照到路上的小石子,陈阳会停下来,把石子踢到路边,怕傅星绊倒。“明天还得磨钻头,”傅星忽然说,“用老王给的新油石,你还帮我看着点?”陈阳点头:“嗯,新油石粗,得慢慢磨,别着急。”

走到傅星家巷口时,傅星忽然想起口袋里的橘子糖,还有一颗,是他自己留的。他掏出来,剥开糖纸,递给陈阳:“这个给你,昨天你给我的那颗,我没吃,今天这个你吃。”陈阳接过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漫开时,他忽然说:“明天早上,我还在巷口等你,带你去个地方,有好东西。”傅星眼睛亮了:“什么好东西?”陈阳笑了笑,睫毛在路灯下晃了晃:“明天你就知道了。”

傅星回到家,把陈阳给的铁片放进工具箱,和之前的那块摆在一起,像两颗银色的星星。他躺在床上,想起晚上在浅滩看的星星,还有陈阳的笑脸,嘴角忍不住往上扬。窗外的蝉鸣还在响,混着远处传来的汽笛声,悠长悠长的。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电影票,票根已经被他折好,放进了抽屉里,和之前的玉米饼油纸、柠檬罐的软木塞放在一起,像藏着一个个小小的秘密。

明天还要去车间磨钻头,还要看陈阳说的好东西。傅星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见朝阳下,陈阳的帆布包晃悠着,里面装着未知的惊喜,像装着满袋的星光。这条路还长,但只要能这样走着,连蝉鸣都带着点甜甜的味道,像夏天最温柔的风,吹过心头,留下一片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