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医院门前(2/2)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住他的心脏。他想起手术前夜看到的医学图解,那颗正在跳动的原始心管;想起公交上那个举着鲸鱼玩具的婴儿,咿咿呀呀的软语;想起梦里那个摸他脸的小家伙,穿着白鲸鱼连体衣。如果他留下这个孩子,会不会也能像眼前这对夫妻一样,有一天带着孩子去吃草莓蛋糕?会不会也能听到孩子喊他“爸爸”?
“别傻了。”理性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现实,瞬间浇灭了这丝微弱的憧憬。他猛地收回手,像触电般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楼梯扶手。男人听到声响,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疑惑,女人也跟着回头,看到他苍白的脸,关切地问:“小伙子,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他摇摇头,声音沙哑得说不出话,只能摆摆手,转身快步往二楼走。
他逃似的冲进二楼的走廊,妇科门诊的牌子就挂在走廊尽头,白底黑字,像一块墓碑。走廊里坐着几个候诊的孕妇,有的在看育儿杂志,有的在和身边的丈夫低声说话,还有的轻轻抚摸着小腹,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这些鲜活的画面,像一把把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她们的怀孕是惊喜,是期待,而他的,却是耻辱,是负担。
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冰冷的瓷砖透过外套传来寒意,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摸出背包里的假证,照片上的“林安”面无表情,和此刻的他判若两人。他想起李佑铭阴鸷的笑容,想起那些穿黑西装的追兵,想起三年前被囚禁的日日夜夜——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怎么给孩子一个安稳的家?难道要让孩子跟着他东躲西藏,每天活在恐惧里?难道要让孩子继承他的“特殊”,承受他受过的嘲笑和伤害?
一个护士拿着病历本从诊室里出来,喊着下一个患者的名字。墨涵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依旧平坦,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他看着候诊区的孕妇们一个个走进诊室,脸上带着紧张却又期待的神情,而他的紧张里,只有恐惧和绝望。
他走到走廊的窗户边,掀开窗帘的一角往下看,街角的黑色轿车还停在那里,车窗的缝隙依旧对着医院大门。那道冰冷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他的身上,提醒着他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他知道,只要他今天走出这家医院,没有完成手术,李佑铭的人就可能随时出现,把他和这个孩子一起拖回那个地狱。
“对不起。”他对着自己的小腹,在心里轻轻说,声音带着哽咽,“我真的……没有勇气留下你。”他想起陈姐的热包子,想起望渔镇的夕阳,想起父母期待的眼神——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摆脱李佑铭,只有这样,才有机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以真正的身份站在父母面前,而不是带着一个不该到来的孩子,让他们也陷入危险。
他擦干眼角的泪水,用袖子用力抹了抹脸,直到脸颊泛起红印,才敢转过身。挂号处就在走廊的另一头,窗口前没有排队,护士正低头整理着单据。墨涵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灌满了消毒水的寒意,也灌满了一种悲壮的决绝。他攥紧背包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却异常坚定——就像三年前从别墅逃出来时一样,这是他唯一的选择,也是他必须走下去的路。
候诊区的孕妇还在低声说着话,一个孕妇笑着说:“我给宝宝取了个小名叫糯糯,希望他像糯米一样软软糯糯的。”另一个孕妇附和着说:“真好听,我家的叫团团,团圆的团。”墨涵的脚步顿了顿,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如果这个孩子能活下去,他会叫什么名字?是叫安安,还是叫望望?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秒,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抬起头,看着挂号处的窗口,像奔赴刑场般,一步一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