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未送达的留言(2/2)

他站在邮筒前,手里攥着那封信,指尖能感受到纸巾的粗糙。邮筒的投信口黑漆漆的,像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他想起母亲收到信后可能会有的反应:会拿着信到处打听他的下落,会因为担心而失眠,甚至可能会报警,而这一切,都可能被李佑铭的人察觉。这封信不是慰藉,而是一颗定时炸弹,会把他最想保护的人炸得粉身碎骨。

一个路过的老人看到他站在邮筒前不动,笑着问:“小伙子,寄信啊?这邮筒每周三才开,要寄的话得趁早。”墨涵勉强笑了笑,点点头,却没有抬手投信。老人走远后,他盯着邮筒看了足足十分钟,脑海里反复挣扎着——一边是倾诉思念的渴望,一边是保护家人的责任。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把信从内兜拿出来,揉成一团,扔进了邮筒旁边的垃圾桶。

纸团落在垃圾桶里,发出轻微的声响,却像砸在他心上一样沉重。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垃圾桶前,看着那个纸团,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他知道,这一扔,扔掉的不仅是一封信,更是他唯一的倾诉出口,是他和过去温暖的最后一点联结。从今往后,他只能继续戴着“林安”的面具,在孤独的逃亡路上,独自承受所有的痛苦和恐惧。

他转身往出租屋走,脚步比来时更沉重。路过便利店时,老板还在收拾货架,看到他笑着打招呼:“小伙子,又来买东西啊?”他摇摇头,没有说话,低着头快步走过。巷子里的路灯坏了几盏,留下长长的阴影,他走在阴影里,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影子。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是刚才的情绪波动引发的恶心,他摸了摸口袋,青梅干已经吃完了,只能强忍着往前走。

回到出租屋,他没有像昨晚那样检查门窗,而是直接躺在了床上。疲惫像潮水般席卷而来,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摸出枕头边的卫生巾,塑料包装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却让他保持着清醒。他想起信里写的糖醋排骨,想起母亲煮的鸡蛋面,想起父亲的笑容,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他知道,明天的手术,不仅是斩断和李佑铭的联系,更是斩断自己对“家”的所有奢望。

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家里,母亲在厨房煮面,父亲在客厅看报纸,他坐在餐桌前,吃着溏心蛋,和他们说着望渔镇的故事。就在他要说出自己怀孕的事时,李佑铭突然出现在门口,笑着说:“墨涵,找到你了。”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蜷缩在床角,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塑料发卡,掌心的伤口又裂开了,渗着血丝。

天快亮的时候,他起身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布满血丝,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没有了昨晚的脆弱,只剩下一种麻木的平静。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墨涵,从今天起,没有家人,没有过去,只有林安。”说完,他用冷水理顺额前的碎发,重新戴好眼镜,仿佛戴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面具。

他把那封被揉成团又展开的信放在桌子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亮了纸上晕开的墨痕和泪痕。他没有再看一眼,而是拿起布包,里面装着卫生巾、假证和预付费手机。走出出租屋时,他没有再绕小巷,而是径直走向镇口的公交站,脚步快而稳,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今天过后,他会变成一个彻底没有“过去”的人,孤独地活在这个靠海的小镇上。

就在他坐上公交车的瞬间,一阵风吹过镇口的垃圾桶,把那封被揉成团的信吹了出来。信纸在地上缓缓展开,上面的字迹被未干的泪水晕染得模糊不清,却还能看清开头的“妈,爸”。风再次吹过,信纸被卷起来,飘向海边的方向,像一只失去方向的蝴蝶,最终落在了礁石滩上,被海浪打湿,变成了一张无人接收的、来自远方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