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最后的告别(2/2)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照片被他攥得有些发烫,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钱包最里层,拉好拉链,又拍了拍钱包,像是在埋葬一段往事。指尖触到钱包里的另一样东西——那枚磨尖的塑料发卡,是他从别墅逃出来时带的唯一“武器”。他摸出发卡,看着尖端的反光,想起那些藏在衣柜里的夜晚,想起进站口被盘问的紧张,想起逃亡路上的每一步——他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少年了,他有勇气逃出来,就有勇气斩断过去。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沙土,礁石上的青苔沾在裤脚,留下绿色的痕迹。他走到礁石边缘,看着海浪一次次涌上沙滩,又一次次退去,带走脚下的细沙,却带不走礁石上的刻痕。就像他的过去,那些伤口会留下疤痕,但只要他愿意,就能让疤痕成为勋章,而不是枷锁。他深吸一口气,咸涩的海风灌满胸腔,带着一丝决绝的清醒。

往回走的时候,他路过一片小小的沙滩,几个孩子在捡贝壳,手里举着五颜六色的贝壳欢呼。一个小女孩看到他,举着手里的海螺跑过来:“哥哥,这个海螺会说话!”他蹲下身,接过海螺放在耳边,里面传来海浪的回声,像照片里母亲的笑声,又像少年时自己的呐喊。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把海螺还给她,露出一个极淡的笑——这是他这几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不是伪装,不是麻木,而是带着告别后的释然。

回到出租屋时,已经是下午。他把白衬衫洗干净,晾在天台的绳子上,风把衬衫吹得鼓鼓的,像一只展翅的鸟。他走进洗手间,看着镜中的自己,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焦虑和动摇,只剩下一种近乎冷漠的坚定。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水顺着脸颊流下,带走了最后一丝不舍。他对着镜子里的人说:“墨涵,再见了。”镜子里的人也看着他,眼神清澈,像极了照片里的少年,却又多了几分决绝。

晚上,陈姐打来电话,问他“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吗”,他说“好了,谢谢陈姐”,声音平稳,没有丝毫异样。陈姐又说“给你留了碗粥,在店里冰箱,记得去拿”,他应着,挂了电话。他没有去店里拿粥,而是煮了一碗清水面,没有放任何调料,只加了两颗青梅干。酸意刺激着味蕾,让他保持着清醒,也让他更加坚定——这碗面,是和过去的“告别餐”,明天过后,他就会迎来真正的“新生”。

他躺在床上,没有开灯,听着窗外的海浪声。手里攥着那部预付费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明天手术的时间——上午九点。他没有再犹豫,也没有再动摇,就像他当初决定逃出来一样,这一次,他也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他想起礁石滩上的海浪,想起海螺里的回声,想起小女孩的笑容,这些画面在脑海里交织,形成一幅温暖的画,支撑着他度过这个注定无眠的夜晚。

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高中的画室,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画纸上,他手里拿着画笔,画着海边的礁石滩,画里有一个少年,站在礁石上,对着阳光微笑。画着画着,少年的身影渐渐模糊,变成了现在的自己,手里拿着画笔,身边站着陈姐,还有几个孩子,远处的海面上,有一艘渔船,船上站着父母,对着他挥手。

他是被阳光叫醒的,天已经亮了。白衬衫在天台晾干了,他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衣柜的最底层。他穿上灰色t恤和牛仔裤,戴上黑框眼镜,像往常一样出门,只是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装着身份证和预付费手机。路过奶茶店时,陈姐正在摆摊位,看到他笑着招手:“小林,事处理完了?脸色好多了。”他点点头,说“谢谢陈姐”,声音平稳,带着一丝告别后的平静。

他没有去奶茶店,而是朝着镇口的方向走。夕阳渐渐西下,把海面染成一片凄美的橘红色,和他刚到望渔镇那天的夕阳一模一样,却又带着不同的意义。他走到礁石滩的入口,回头看了一眼望渔镇的方向,天台上的白衬衫已经收了,奶茶店的灯光亮了起来,孩子们的笑声顺着海风飘过来。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通往镇口的路,背影在橘红色的夕阳下被拉得很长,在辽阔的天地间,显得异常孤独而决绝——这是他对过去的最后告别,也是对“新生”的最后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