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沉默的堡垒（2/2）

日记本的前几页，记满了这样的文字。有的是对过往的控诉：“那个没有光的房间，我数了九百一十天的灰尘。”有的是对现状的警醒：“他眼里的光，从来不是为我而亮。”还有对未来的规划：“西北角的铁门，十点换班，三分钟空隙。”他每次写完，都会把笔记本藏在衣柜最底层的毛衣堆里，用一件厚重的羊绒衫盖住——那是李佑铭为他准备的，却成了他隐藏秘密的屏障。

第二天清晨，李佑铭发现墨涵眼底的青黑，关切地问：“昨晚没睡好？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墨涵正在喝粥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没有，只是有点尿频。”这是孕妇常见的反应，李佑铭没有怀疑，立刻让助理联系医生：“问问张教授有没有缓解的办法，不行就把夜灯换成感应的，免得他起夜不方便。”墨涵听着他的安排，心里没有丝毫感动，只觉得讽刺——他关心的从来不是“墨涵”是否害怕，而是“孕育孩子的墨涵”是否舒适。

中午散步时，李佑铭试图牵他的手，想扶他走过花园里的石板路。墨涵的身体瞬间僵硬，侧身避开，假装去看旁边的月季：“我自己能走。”李佑铭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最近明显感觉到墨涵的后退，之前会回应他的话，会接受他的按摩，甚至会对他的笑话露出一丝笑意，可现在，又变回了那个浑身带刺的模样。“墨涵，”李佑铭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

墨涵转过头，第一次正面看向他的眼睛。李佑铭的眼底满是困惑和受伤，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可墨涵的脑海里，却瞬间闪过储藏室的黑暗、父母被威胁时的哭脸、手术预约单被撕碎的瞬间。他轻轻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李佑铭，你永远不会知道，你毁了什么。”说完，他不再看李佑铭的反应，径直往公寓的方向走，脚步坚定，没有回头。

李佑铭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手里还攥着为他准备的温水。他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他已经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工作，学习了所有孕期知识，甚至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去讨好他，可墨涵的心，依旧像一座紧闭的堡垒，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敲不开一道缝隙。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只签过无数商业合同、掌控过无数人生死的手，在面对墨涵时，却总是显得如此笨拙和无力。

墨涵回到公寓后，立刻走进卧室，从衣柜里翻出日记本。他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李佑铭落寞的身影，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他的委屈，是建立在忘记所有伤害的基础上。我不能忘，也不敢忘。”他想起父母上次视频时的样子，母亲眼角的皱纹深了，父亲的背更驼了，他们不敢问他过得好不好，只能反复叮嘱“照顾好自己”——那是他们在李佑铭的监控下，能说的唯一一句“求救”。

傍晚医生来检查，说胎儿发育得很好，胎动也越来越明显了。李佑铭趴在墨涵的小腹上，想听望望的动静，墨涵的身体再次僵硬，却没有推开他。他能感觉到李佑铭的呼吸落在小腹上，带着温热的触感，也能听到他轻声说：“望望，我是爸爸，快点长大好不好？”那一刻，墨涵的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很快被理智压下——就算他对孩子有了父爱，也不能抵消过去的罪孽。

医生离开后，李佑铭去厨房准备晚餐，墨涵坐在书桌前，再次翻开日记本。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握着钢笔，笔尖悬在纸上，久久没有落下。直到厨房传来李佑铭的声音：“墨涵，晚餐好了，有你喜欢的红枣粥。”他才回过神，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字迹工整而坚定。

他合上日记本，将它藏回衣柜最底层的毛衣堆里，拍了拍上面的羊绒衫，仿佛在加固自己的堡垒。然后，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平静，走向餐厅——他需要好好吃饭，需要保持清醒，需要积蓄力量。衣柜里的日记本上，那行刚写的字还带着墨香：“他是因它而变，并非因我。我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