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易碎的优雅（2/2）

“没关系。”墨涵先放下羊毛刷，从案边抽出纸巾，蹲下身去擦拭地板上的咖啡渍。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先将纸叠成方块，轻轻按压在古籍上吸走液体，再用干净的边角擦拭裤脚上的污渍。咖啡的苦味混着纸张的霉味弥漫在空气中，他的侧脸埋在晨光里，长睫垂落，遮住了所有情绪，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你就不生气？”李佑铭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他将空咖啡杯重重放在案上，瓷杯与木质案面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墨涵擦拭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他，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不是愤怒，而是淡淡的疑惑，仿佛在奇怪他为何如此激动：“生气能让书恢复原样吗？”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慢悠悠地割在李佑铭心上。他宁愿墨涵对他破口大骂，对他摔东西，也不愿面对这样的平静——这种平静像一层厚厚的棉花，将他所有的挑衅、怒火都稳稳接住，再轻轻弹回，让他显得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忽然意识到，墨涵的优雅之所以“易碎”，是因为早已碎过无数次，那些裂痕被他用平静细细粘合，反而成了最坚硬的铠甲。

“你到底想怎么样？”李佑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看着墨涵蹲在地上的身影，空荡的家居服包裹着清瘦的身体，像一株被狂风折断后，又倔强地从断口处抽出新芽的芦苇。墨涵没有回答，只是将吸满咖啡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重新拿起羊毛刷，小心翼翼地拂扫着古籍上残留的污渍，动作比之前更轻，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李佑铭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胸口的怒火渐渐被一种莫名的无力感取代。他转身走出书房，走到门口时，忽然听见墨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得像叹息：“李总，下次想发脾气，找个不会坏的东西。”他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攥紧了手里的西装外套，指节捏得发白——他知道，墨涵不是在求饶，是在警告，警告他不要触碰那些他真正在乎的东西。

书房里重新恢复了静谧，只剩下羊毛刷拂过纸页的轻响。墨涵看着古籍上那片无法彻底清除的褐色污渍，眼底的平静终于裂开一道细缝，涌出浓烈的心疼和愤怒。他将脸埋在膝盖上，肩膀微微颤抖，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他不能哭，不能怒，一旦露出软肋，李佑铭只会变本加厉地摧毁他在乎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用袖口擦去眼角的湿意，起身从书架最底层抽出一本厚重的《现代汉语词典》。他小心翼翼地将染了污渍的古籍书页展平，铺上一层干净的宣纸，再将词典压在上面——这是母亲教他的方法，能让受潮的书页恢复平整。做完这一切，他的手指轻轻拂过书页上凹凸不平的污渍痕迹，那触感粗糙而清晰，像刻在他心上的烙印。

晨光渐渐爬上书页，将污渍染成暖金色。墨涵的眼神深处，那片深潭终于泛起清晰的涟漪，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硬的决绝。他知道，李佑铭的这次“挑衅”，不仅没有打破他的平静，反而让他更加清楚——那些看似易碎的念想，那些被精心呵护的优雅，从来都不是他的软肋，而是支撑他在这座牢笼里继续等待、继续积蓄力量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