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画廊里的囚徒(2/2)
半晌,李佑铭猛地松开手,像是甩开一件令他极度恼怒的物品。墨涵的身体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形。他没有去揉肩膀上被捏出的红印,只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刚才被十指相扣的地方,已经勒出了一圈清晰的红痕,像一条细小的锁链。李佑铭转身走向下一幅画,背影绷得笔直,黑色西装的肩线透着僵硬的怒意。
墨涵默默地跟在后面,脚步放得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他的目光掠过墙上那些被框住的画作——一幅画着破碎鸟笼的油画,笼门敞开着,笼外却没有天空;一幅用蓝黑两色勾勒的肖像,人脸被分割成无数块,每一块都带着不同的表情。他忽然觉得,这些画像极了自己,被框在李佑铭的权势里,看似有“选择”(画廊、书房、画架),实则从未拥有过真正的自由。
走到一幅黑白抽象画前时,李佑铭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墨涵开口:“你要是喜欢哪幅,就跟我说,我买给你。”他的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些,带着一丝刻意的妥协。墨涵的脚步顿在他身后三米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除夕夜视频时,对方掐在他肩膀上的拇指,想起地下室里冰冷的黑暗,想起腕间那枚摘不下的腕表。
他的嘴角极轻微地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快得像错觉。喜欢又能怎么样?买下来又能怎么样?不过是把画从画廊的框里,移到别墅的框里,就像把他从一个牢笼,移到另一个牢笼。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着,直到李佑铭不耐烦地回头,才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用了,放在这里挺好的。”
李佑铭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不再说话,转身快步走向画廊深处。墨涵依旧慢慢地跟在后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旧伤。走廊两侧的画作越来越抽象,色彩也越来越暗淡,从最初的红,变成了灰,最后成了近乎全黑的底色,只在角落有一丝微弱的白。冷白的灯光照在这些画上,像照在一个个沉默的囚徒身上。
画廊的尽头,立着一面巨大的椭圆形镜子,边框是镀金的,繁复的花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李佑铭走到镜子前停下,墨涵也跟着站定,两人的身影清晰地映在镜面上——李佑铭站在前面,背脊挺直,侧脸带着未消的愠怒;墨涵站在他身后半步,身形清瘦,眼神依旧涣散。刚才在画作前的争执仿佛从未发生,镜面上的两人看似站得很近,身影微微重叠,像李佑铭一直想要的“亲密”。
可只有墨涵知道,他们之间横亘着什么。是除夕夜屏幕暗下去后的眼泪,是地下室24小时的黑暗,是腕间勒出的红痕,是画布里被框住的红色。镜面上的光影流转,他清楚地看到,自己与李佑铭的身影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透明的冰墙,冰墙里冻着他所有的反抗与不甘,冻着他对自由的渴望,任凭李佑铭如何用力,都无法融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