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遗腹子降生(2/2)
李纨是三天后才醒的。
她睁开眼时,窗外正下着雨。秋雨绵绵,淅淅沥沥的,打在窗棂上,声声入耳。
“奶奶,您醒了!”琥珀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纨想说话,可喉咙干得发疼。琥珀忙喂她喝水,温热的液体滑入喉中,才觉得好些。
“孩子......”她哑着嗓子问。
“在这儿呢。”琥珀从旁边的摇篮里抱起婴儿,轻轻放到她身边,“是个小公子,老太太取的名,叫兰哥儿。您看,长得多像珠大爷......”
李纨侧过头,看着身边那个小小的孩子。
真的很小,比足月的孩子小了一圈。皮肤还是红红的,眼睛闭着,小嘴微微张着,呼吸很轻。
她伸出手,颤抖着去摸孩子的脸。入手温热,软软的。
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
“珠哥儿......”她喃喃道,“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儿子......兰儿......”
孩子像是听见了,小手动了一下,抓住了她的手指。
那么小,那么软,却那么有力。
李纨握紧那只小手,哭得不能自已。
这六个月来压抑的所有悲伤、所有痛苦、所有绝望,在这一刻全都宣泄出来。
她哭,哭丈夫的早逝,哭自己的命苦,哭这个孩子生来就没有父亲。
可哭着哭着,又笑了。
至少,她还有他。
这个小小的,脆弱的,却承载着所有希望的生命。
***
李纨坐月子期间,邢悦几乎天天往西院跑。
她送来的那几张产后调理方子,李纨让太医看了,都说方子开得极好,温补不燥,正适合她这种气血两亏的体质。于是每日按方服药,加上精心调养,李纨的身子竟一日日好了起来。
“大伯母这方子真是神了。”这日邢悦来看她,李纨靠在床头,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可精神却不错,“太医都说,我能恢复得这么快,多亏了这方子。”
邢悦笑了笑,没说话。
那方子其实是前阵子贾赦闯过第十三关时,宝箱里开出来的【产后调理方】。系统出品,自然比寻常方子精妙。只是这话不能说,只能推说是早年收集的。
“你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强。”她轻声道,“兰哥儿还需要你呢。”
提到儿子,李纨的眼神温柔下来:“兰儿今日睁眼了,黑葡萄似的,亮晶晶的。”
“是吗?”邢悦也笑了,“那可得去看看。”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喧哗声。隐约听见贾赦的声音,像是动了怒。
邢悦眉头一皱,对李纨道:“你歇着,我出去看看。”
出了西院,就见贾赦站在廊下,脸色铁青,手里攥着一封信,指节都泛白了。林之孝垂手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老爷,出什么事了?”邢悦走过去。
贾赦把信递给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自己看。”
邢悦接过信,展开。是王子腾的亲笔,言辞客气,可意思却强硬——贾琏如今已是举人,明年会试在即,王府愿鼎力相助。只是亲事该定下来了,王熙凤及笄已过,不能再等。守孝期虽未满,但可先定亲,待九月孝满再完婚。
信里还“不经意”地提到,近来京城有些流言,说贾琏文才平平,能中举多是运气。若是能与王府结亲,有王子腾提携,将来仕途自然顺畅。
“欺人太甚!”贾赦一拳砸在柱子上,“琏儿守的是堂兄的孝,九月未满,他们这是逼着琏儿背上不孝之名!还有那些流言——什么文才平平,琏儿的文章是国子监李祭酒都夸过的!他们这是想毁琏儿的名声!”
邢悦握着那封信,手指微微发抖。
不是怕,是气的。
王子腾这一手,太毒了。
先散布流言,说贾琏文才不行,中举是靠运气。再以提携为诱饵,逼贾家就范。若是答应了,贾琏就得背上守孝期定亲的骂名,将来仕途都要受影响。若不答应,流言越传越广,贾琏的名声也就毁了。
进退两难。
“老爷打算怎么办?”她深吸一口气,问。
贾赦咬牙切齿:“我就是拼着这个爵位不要,也不让琏儿受这个委屈!”
“爵位不要?”邢悦摇头,“那不正中了他们的下怀?没了爵位,琏儿就真得靠王府提携了。”
“那你说怎么办?”贾赦急道,“难道真让琏儿娶那个王熙凤?那丫头精明外露,掐尖要强,进了门还能有安宁日子?”
邢悦沉默片刻,忽然问:“琏儿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信是直接送到我手里的。”
“那就先别告诉他。”邢悦道,“他正在备考,不能分心。”
她看着手里的信,眼神渐渐冷下来。
“王府势大,咱们硬碰硬不行。但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你有办法?”贾赦忙问。
邢悦没直接回答,反而问:“老爷,琏儿的文章,比起珠哥儿当年如何?”
贾赦一愣:“珠儿文章沉稳,琏儿......琏儿更有灵气。李祭酒说过,琏儿若是发挥得好,明年春闱大有希望。”
“那就够了。”邢悦淡淡道,“流言止于智者。只要琏儿明年能中进士,什么流言都不攻自破。至于亲事......”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了:“王子腾敢逼婚,无非是觉得琏儿需要王府提携。那咱们就让所有人看看,贾家的子孙,不需要靠姻亲,也能凭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
“可这几个月......”贾赦皱眉,“流言传开了,对琏儿的名声......”
“清者自清。”邢悦打断他,“琏儿每日在国子监进学,师长同窗都看在眼里。李祭酒那样的人,若是真觉得琏儿文才平平,还会那般器重他?”
她走到贾赦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老爷,这些年,咱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不争不抢,可别人却当咱们好欺负。如今到了这个地步,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咱们不能退。”
贾赦看着妻子,忽然发现,这个平日里温婉平和的女子,眼神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锐利。
像藏在鞘里的剑,平日不显,出鞘时却寒光凛冽。
“你说得对。”他重重点头,“不能退。”
“那这信......”
“烧了。”邢悦把信递还给贾赦,“就当没收到。王府若是再问,就说琏儿守孝期未满,不便议亲。至于流言......”
她冷笑一声:“京城这么大,每天新鲜事那么多,流言传一阵子,自然就散了。等明年春闱放榜,谁还记得这些?”
贾赦接过信,看着妻子平静的脸,忽然觉得心安。
这些年,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有她在,好像总能找到出路。
“悦儿,”他轻声道,“辛苦你了。”
“夫妻一体,说什么辛苦。”邢悦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坚定,“只是往后,咱们得更小心了。王府那边......不会善罢甘休的。”
窗外,雨还在下。
绵绵的,密密的,像是要把整个秋天都浸透。
但再长的雨,总有停的时候。
再难的路,也得走下去。
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
他们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