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农事为本（2/2）

“无妨。”郑旦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先将别庄产出的豆、薯，作为口粮分发给庄内工匠、农人及其家眷食用。待他们确认无毒且可饱腹，再以‘庄内余粮’之名，低价或赊借给周边信得过的农户试种。记住，一切要显得自然，似是庄内无意间发现这些作物可食可用，切不可引人注目。”

“臣等明白！”赵田和孙禾齐声应道。他们早已习惯了太后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推广方式。所有的新技术、新作物，最初都源自这座别庄，然后通过他们家族的人脉，或是庄内工匠、农人与外界亲友的往来，如同蒲公英的种子般，悄无声息地飘向姑苏周边的村落。

有时是鲁元“偶得”的一卷残破“农书”，上面记载着曲辕犁的制法；有时是别庄的老农“总结”出的沤肥经验；有时则是庄内“无意间”引种成功的陌生作物，因产量高、易成活而慢慢被邻人接受……所有的源头，都被巧妙地模糊了，最终在民间，变成了“某地巧匠”、“某位老农”的智慧结晶。

郑旦深知，农业的变革最是急不得。任何强制的、官方的推广，在眼下吴越态势下，都极易引起越国的警觉。只有让这些技术真正被农民接受，在实践中证明其价值，才能扎下根来，星火燎原。

她离开田埂，走向匠作营。营内不仅打造农具，更在鲁元的带领下，开始小批量地生产那些结构更加合理、省力高效的耧车、翻车（龙骨水车）等大型农具。这些同样以“古法复原”或“巧匠改进”的名义，优先供给与别庄关系密切、或是已被证明忠诚可靠的村落使用。

“太后，”鲁元迎了上来，低声道，“按您吩咐，那‘标准化’之事，已在弩机小零件上试行。统一了尺寸规格后，打造速度确实快了些，损坏后更换也极为便利。只是……所需铁料和对工匠手艺要求更高，目前只能小规模进行，不敢扩大。”

郑旦点点头：“不急，稳步推进即可。铁料之事，哀家再想办法。”她知道，军事技术的提升更需要隐蔽，必须慎之又慎。

巡视完别庄，郑旦登车返回姑苏。马车行驶在渐渐恢复生机的乡间小路上，她看到沿途的一些村落，已经零星出现了曲辕犁的身影，看到有些田地的垄沟形制，隐约有了代田法的影子。虽然还不普遍，但改变的种子已经播下。

车厢内，郑旦闭目凝神。脑海中，系统界面显示着【春耕之基】任务早已完成，获得了积分和新的稻种奖励。【韬光养晦，十年生聚】的主线任务下，农业相关的子项目进度条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人口，是国力的基础。而粮食，是人口的保障。这三年来，得益于持续的轻徭薄赋和农业技术的悄然改进，吴国控制区域内，虽然疆域狭小，但逃亡的百姓开始慢慢回归，新生儿的啼哭也渐渐多了起来。府库依然不丰，但至少，饿死人的惨剧已大大减少，民心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曙光。

这一切，都发生在越国监国曳庸的眼皮底下。他看到的，只是一个沉湎于“亲耕”的太后，和一群在贫困中挣扎、似乎再也无力掀起风浪的吴国遗民。他甚至向会稽汇报时，不无嘲讽地提到：“吴太后郑旦，妇人之见，只知小节，不图大略，吴国气数已尽，不足为患。”

他并不知道，那看似微不足道的农事改良，那在田埂间悄然传递的“老农经验”，正如同涓涓细流，终将汇聚成足以冲垮堤坝的洪流。

郑旦睁开眼，望向窗外。远山如黛，暮色渐起。

农事为本，本固则邦宁。她知道，最艰难的第一步，已经稳稳地踏了出去。接下来，便是工业，是军事，是教育……她要在这看似屈辱的囚笼里，为她的儿子，打造一个全新的、强大的吴国。

路还很长，但她有的是耐心。

马车驶入姑苏城门，将那片孕育着希望的田野，留在了沉沉的暮霭之中。而希望，已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