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姑苏台（1/2）

车轮滚滚，碾过漫长的官道，将越国的青山绿水、湿润空气远远抛在身后。越是向北，景致愈发开阔苍茫，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与越地婉约截然不同的、属于强国的雄浑与燥烈。

郑旦坐在微微颠簸的马车内，大部分时间都闭目养神，实则是在心中反复推演着抵达吴国后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形，以及如何应对。范蠡偶尔会骑马行至车队旁，透过车窗温言询问几句，言语间多是勉励与提醒吴宫规矩森严，目光却始终带着那种审视与评估，仿佛在最后确认手中利器的锋芒。

西施则似乎愈发柔弱，常常以帕掩面，低低咳嗽，或是望着窗外萧瑟的冬景默默垂泪，那凄美的风姿惹得随行护卫都不由得放轻了动作，生怕惊扰了这位娇客。范蠡对她亦是格外关照，时常亲自过问她的饮食起居。

郑旦冷眼旁观，心中清明。范蠡这是在为西施塑造一个更加完美的、能瞬间击中夫差怜惜之心的形象。而她郑旦，则需依靠那份“独特”去吸引夫差的征服欲。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经过十余日的跋涉，当一座雄伟恢弘、远超会稽的巨城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整个车队的气氛都为之一变。

姑苏城！

吴国都城，雄踞东南，扼守要冲。高耸的城墙如同匍匐的巨兽，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青黑色的冷硬光泽。城楼巍峨，旌旗招展，甲士林立，一股肃杀而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

车队并未入城，而是在范蠡的引领下，绕过正门，沿着一条宽阔平坦、戒备森严的驰道，直趋城西南的姑苏山。

远远地，便能看到山麓之上，层台累榭，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一片极致奢华、穷工极巧的宫殿群依山势而建，巍然耸立，在冬日略显苍白的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金碧辉煌！那便是闻名天下的姑苏台，吴王夫差享乐与彰显国力的所在！

相较于越国馆舍的清雅，眼前这绵延不绝、雕梁画栋的宫阙，带给人的是一种近乎窒息的视觉冲击与权力压迫感。同车的另外两名少女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连呼吸都忘了。

西施也微微抽了一口气，美眸中闪过一丝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种仿佛找到归属般的、隐晦的兴奋与野心。

郑旦的心，却在看到姑苏台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前世记忆的碎片伴随着冰冷的恨意，疯狂地冲击着她的脑海！就是这里！就是这座华丽的牢笼，葬送了她的性命，埋葬了她的孩儿！

她强迫自己垂下眼睫，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剧烈的痛楚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不能失态，绝不能在此刻露出任何破绽！

车队在姑苏台下的宫门前停下。早有吴宫内侍上前接引，态度不算倨傲，却也带着强国面对战败之国使臣时那种固有的、居高临下的疏离。

范蠡从容下马，整理衣冠，对那内侍拱手，姿态放得极低：“越国使臣范蠡，奉寡君之命，进献美人于吴王陛下，乞求觐见。”

那内侍淡淡扫了一眼范蠡身后的几位少女，尤其在看到西施时，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惊艳，语气稍缓：“范大夫请稍候，咱家这便去通传。”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郑旦而言，每一息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她能感觉到身边西施微微加速的呼吸，也能感觉到范蠡那看似平静、实则紧绷的背影。

终于，内侍去而复返，声音提高了几分：“宣——越国使臣范蠡，及进献美人，入姑苏台正殿觐见——！”

声音在空旷的宫门前回荡，带着宫廷特有的威严与冷漠。

郑旦深吸一口气，跟在范蠡和引路内侍身后，与西施等人一起，迈步踏入了那扇象征着无上权力与未知命运的宫门。

穿过层层宫阙，绕过曲折回廊，所经之处，无不是极尽奢华。白玉为阶，黄金作饰，珍珠为帘，琉璃作瓦。随处可见精心培育、在冬日依旧绽放的奇花异草，以及身着绮罗、姿态恭谨的宫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龙涎香、脂粉香和某种权力威压的复杂气息。

这一切，都与前世记忆缓缓重合，每一处景致，都像是在唤醒她灵魂深处刻骨的痛与恨。

终于，引路内侍在一座最为宏伟壮丽、飞檐如凤翼般张扬的巨大宫殿前停下脚步。殿门敞开，内里光线略暗，却更显深邃威严。殿门上方，悬挂着一方巨大的匾额，以篆书写着三个磅礴大字——姑苏台！

“觐见——！”殿内传来侍卫洪亮的唱名声。

范蠡整理了一下心情，率先躬身步入大殿。郑旦、西施等人紧随其后，垂首敛目，不敢四处张望，依着越宫所学的礼仪，迈着细碎而规整的步伐，踏入殿中。

一股混合着暖炉热气、名贵香料以及无形威压的气息瞬间将她们包裹。

郑旦依礼垂着头，目光所及，是光可鉴人的黑色金石地面，倒映着殿内摇曳的灯烛和她们渺小的身影。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着大殿。

殿宇极高极深，需数人合抱的巨柱支撑，柱上盘绕着金色的龙形雕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腾空而去。两侧站立着文武官员，衣冠济济，神色各异。空气中一片寂静，唯有他们细微的脚步声和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即将面对的、前世赐予她死亡的男人！

一步一步，走向大殿深处。

终于，在距离那高高在上的王座约十步之遥时，引路内侍示意停下。

范蠡率先跪拜下去，声音清晰而恭谨：“外臣范蠡，叩见吴王陛下！陛下万年！”

郑旦、西施等人也连忙依样跪下，额头触地，齐声道：“民女叩见吴王陛下！陛下万年！”

“平身。”

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力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如同惊雷炸响在耳边！

郑旦的浑身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这个声音！她至死都不会忘记！

她强忍着抬头直视的冲动，随着众人一同谢恩，缓缓起身，但依旧保持着垂首恭立的姿态。

然而，她的意识却在疯狂地向系统下达指令：“扫描！扫描在场关键人物！重点是王座上那人！”

【收到指令，扫描中……】系统冰冷的声音及时响起，【能量消耗10积分。正在生成初步性格分析……】

也就在此时，郑旦终于克制不住，借着起身的姿势，用极其隐蔽的角度，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那王座之上！

只见九级玉阶之上，一张宽大奢华、雕饰着猛虎下山图案的王座中，端坐一人。

那人约莫三十四五岁年纪，面容算不上极其俊美，却线条硬朗，眉骨高耸，鼻梁挺直，嘴唇紧抿，下颌方正。他并未戴冠，只以一根简单的金簪束发，身着玄色绣金蟠龙纹常服，领口微敞，露出些许结实的胸膛。他并未正襟危坐，而是略显随意地靠在王座扶手上，一手搭着膝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

然而，就是这份看似随意的姿态，却散发出一种如同猛虎卧于山岗般的、睥睨天下的霸烈气息！他的眼神深邃如同寒潭，目光扫过殿下众人时，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锐利与压迫感，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

正是吴王夫差！

与前世记忆中那暴怒赐死她的君王形象缓缓重叠，却又似乎更加鲜活，更加……危险！

郑旦的心如同被重锤击中，恨意与一种近乎本能的战栗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她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再次低下头，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住。

【扫描完成。初步性格分析生成：】

【**目标：夫差（吴王）**】

【**性格特质**：雄才大略，刚愎自用，极度自信，性情暴烈，追求极致享受与征服感，厌恶欺骗与背叛，对美色有强烈占有欲，欣赏独特、带有挑战性的事物。】

【**当前情绪**：略带审视与玩味，隐含对新猎物的兴趣。】

【**潜在风险**：极高。喜怒无常，掌控欲极强。】

【**备注**：其对“妇好”类型女性的欣赏度为85%（系统根据历史碎片及当前观测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