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情报网的第一份成果（1/2）

腊月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敲打着锦华苑的窗棂，发出簌簌的轻响。殿内，地龙烧得极旺，暖意融融，与外间的天寒地冻恍如两个世界。郭圣通斜倚在铺着厚厚貂皮的暖炕上，怀中是包裹得如同玉雪团子般的刘强。小儿已近四月，在【初级强身丹】潜移默化的滋养和【根骨强健】天赋的双重加持下，长得异常壮实康健。他不再满足于整日酣睡，一双酷似其母的凤眸乌溜溜地转动着，对周遭的一切充满了好奇。郭圣通手中拿着一卷色彩鲜艳的《幼学启蒙图》，正指着上面的日月星辰图案，用轻柔而清晰的语调念着：“日、月、星……”

刘强挥舞着藕节般的小手臂，咿咿呀呀地应和，偶尔竟能发出类似“娘”的模糊音节，虽是无意识，却足以让郭圣通心尖发软，眼底漾开真实的暖意。这短暂的温馨，是她重生以来，在权谋斗争的缝隙中，最珍贵的慰藉。

然而，她的心神，始终有一根弦是紧绷的。阴丽华入府已一月有余，表面风平浪静，但越是平静，水下可能涌动的暗流就越是令人不安。“听风”成立月余，那些撒出去的“眼睛”和“耳朵”，是否已触及到真实的阴影？

就在这时，寝殿角落那座作为装饰的青铜仙鹤烛台，其朝向内室的鹤眼，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微弱的、不同于烛火反光的磷光，随即隐去。这是“守钥人”利用特制萤石发出的信号——有紧急或重要情报送达，需立即处理。

郭圣通抚弄儿子小手的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顿。她面上笑容未变，依旧温柔地哄了刘强几句，然后若无其事地将他交给身旁垂手侍立的心腹乳母张氏，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强儿玩了一会儿，想必也乏了。带他去暖阁歇息吧。本妃看了会子书，也有些神思困倦，想独自静卧片刻，若无要事，莫要让人来扰。”

“是，王妃。”张氏是经过严格筛选和考验的，心思缜密，闻言立刻恭敬地接过小王子，对着周围的侍女们使了个眼色。一众侍女皆训练有素，悄无声息地收拾了炕桌上的物什，行礼后鱼贯退出，并轻轻掩上了沉重的殿门。

待室内只剩下自己一人，郭圣通脸上的慵懒与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她迅速起身，从衣柜暗格中取出那件深色不起眼的斗篷披上，动作娴熟地走到书架旁，看似随意地移动了几卷竹简，纤指在某处雕花纹路上轻轻一按。

“咔——”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书架旁光洁的墙壁悄然滑开一道缝隙，仅容一人侧身而入。里面是向下延伸的狭窄石阶，透着幽深与寒意。

密室内，长明油灯早已被先一步抵达的陈禄点燃。跳跃的火光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映照得半明半暗，他依旧是一身便于夜间行动的玄色劲装，气息内敛，如同蛰伏的猎豹。见到郭圣通下来，他立刻躬身抱拳，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振奋：“王妃，‘听风’有报，首批成果已汇总。”

“讲。”郭圣通在唯一的石凳上坐下，脊背挺直，目光如炬，落在陈禄手中那几卷细小的、以特殊药水书写、需火烤方显字的白色绢帛上。

陈禄将绢帛一一在石桌上铺开，并未直接呈上，而是手指点着其上用密码和简图记录的信息，低声禀报，确保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误：

“其一，目标：芷兰苑。执行人：‘灰雀’（负责运送蔬果的老苍头代号）及‘鞍马’（其侄，厩苑差役代号）。根据‘灰雀’观察，阴氏日常确如表现，深居简出，赏雪抚琴，未见异常。然，其贴身侍女挽月，近半月内，以‘购置上等苏绣丝线’、‘为家人祈福’、‘染了风寒需购特定药材’为由，三次出府。‘灰雀’借送货之便，留意其出行时间；‘鞍马’则从车马调度记录及马夫闲谈中印证。”

“三次出行，目的地皆不同，但根据‘旅鼠’暗中追踪发现，挽月最终都巧妙地绕行至城西较为偏僻的‘清心茶舍’。其中两次，她与一伙南阳来的绸缎商队的人有过接触。一次是商队首领之妻，赠予挽月一包‘家乡土产’；另一次是商队一名账房先生，看似偶遇，交换了手中之物。过程短暂，举止自然，若非刻意串联时间地点，极易忽略。”

陈禄指向绢帛上记录的对话片段推测：“根据口型及零星听到的词语，有‘老夫人安好’、‘兄长挂心’、‘风大，仔细脚下’等语。已查明，该商队明面首领实为南阳阴氏外府管事阴禄，是阴识心腹。”

郭圣通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石桌上划动。果然，阴丽华并非真正安分。这些看似寻常的接触，传递的绝不仅是家长里短。“风大，仔细脚下”，这更像是一种警示或提醒。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

“其二，目标：南阳籍官员。执行人：‘市井狐’（杜吴代号）及‘隐鳞’（记室小吏郑众代号）。”陈禄神色凝重了些，“‘市井狐’利用其关系网，探得骑都尉臧宫与门下吏朱佑，近期于臧府私宴频繁，参与者多为南阳同乡。席间臧宫曾酒酣耳热之际，言道‘殿下念旧，岂容河北之人久居要津？真定一脉，势力盘根错节，恐非社稷之福’。朱佑虽未明言，但亦附和‘嫡庶长幼虽有序，然母族过强，非幼主之幸’。”

这番言论，已近乎直白地攻击郭圣通及其背后的真定势力，甚至隐晦地暗示刘强未来可能受外戚掣肘。其心可诛！

“其三，信息渠道验证。‘隐鳞’郑众回报，”陈禄指向最后一份绢帛，“他发现近期有几封标注为‘南阳家书’或‘地方舆情’的文书，并非通过驿站正常递送，而是由臧宫或朱佑的亲兵私下带入，直接呈递殿下书房。其火漆封印与常规制式有细微差别。郑众借整理归档之便，隐约瞥见其中一份提及‘吴汉部曲纵马伤农’，另一份则隐晦提及‘真定王礼贤下士，河北士民只知有王，不知有萧’。”

三条线索，相互印证，勾勒出一幅清晰的图景：阴丽华与南阳家族保持隐秘联系，南阳旧部在军中朝中散布不利于河北派系和郭圣通母子的言论，甚至利用非常规渠道向刘秀传递经过筛选的、带有倾向性的信息，试图离间刘秀与河北将领、与真定王的关系，潜移默化地动摇刘强嫡长子地位的合法性。

密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油灯芯燃烧时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空气仿佛凝固，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