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沪上安家,田园梦想长(2/2)

她亲手,或指挥着可靠的仆妇,在划分好的畦垄里,种上了当季的各类蔬菜——叶片肥厚的青菜、顶花带刺的黄瓜、红艳诱人的番茄、紫得发亮的茄子、辣味十足的朝天椒、鲜嫩翠绿的韭菜……林林总总,几乎囊括了日常饮食所需的各类菜蔬。她甚至还特意在后院一角,靠近围墙背风处,辟出了一小块精心打理的土地,种上了香甜的草莓和一些常用的香草,如提神醒脑的薄荷、去腥增香的紫苏、罗勒等。

这番热火朝天的“垦荒”运动,在初来乍到、力求低调融入上海生活的陆家,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甚至有些“格格不入”。下人们私下议论纷纷,觉得这位九姨太怕是东北乡下待久了,到了这花花世界,不去想着如何打扮交际、融入太太圈,反倒学起了农妇种地,真是上不得台面,失了身份。连尔豪都有些不解,在帮忙提水浇苗时,忍不住问:“额娘,我们为什么非要自己种菜呢?街上不是有好多小菜场吗?想吃什么买什么多方便。”

王雪琴停下手中的活计,用布巾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看着儿子困惑的脸,没有直接斥责,而是柔声引导,将早就想好的说辞道出:“尔豪,自己种出来的东西,从播种到收获,看得见摸得着,知道没用过乱七八糟的药,吃起来才最放心、最新鲜。你看,等这番茄红了,你就能直接从藤上摘下来吃,那股阳光的味道,是菜场上买不到的。这就像……就像养一只小猫小狗,看着它们从一点点小,慢慢发芽、长叶、开花、结果,你不觉得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思、很有生机的事情吗?这里面有学问,也有乐趣。” 她要用这种方式,潜移默化地告诉孩子劳动与收获的意义,对自然生命的敬畏,以及一种不依赖于外界的、自给自足的生活态度。

陆振华起初也认为王雪琴是闲极无聊,找点事情打发时间,或者是一时兴起的妇人见识。但几次看到她在园子里忙碌的身影,脸色红润,眼神专注,精神焕发,比在奉天困于后宅时似乎更多了几分活力;又看到依萍和梦萍被她带着在园子里晒太阳、认识植物,咯咯的笑声驱散了南迁初期的陌生与不安,家里也因此多了几分难得的、生机勃勃的烟火气息,他便也不再干涉,只当她是个有点特别的、无伤大雅的爱好,甚至偶尔在园边驻足时,紧绷的脸色也会微微缓和。

只有王雪琴自己知道,这片看似普通的园子,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夜深人静,孩子们都睡熟后,她会悄然进入月华境。空间里,她早已准备了几个特制的、不起眼的陶罐。她用这些陶罐装满灵泉水,再回到现实,趁着月色或黎明前的黑暗,如同最谨慎的守护者,极其隐蔽地、有选择性地浇灌那些刚刚种下、急需恢复元气的树苗和才破土而出的菜苗。她不敢多用,每次只在普通灌溉用水中掺入极少的几滴,生怕过犹不及,引来不必要的关注。但即便如此,灵泉那蕴含生机的微弱效力,也已然开始显现。

不过十来日,那些移栽时还显得有些蔫头耷脑的果树木苗,便纷纷挺直了腰杆,枝头争先恐后地抽出了嫩绿油亮的新芽,长势明显比邻居家同样新栽的树苗要精神旺盛许多。菜地里的变化更是惊人,种子发芽率奇高,绿油油的小苗破土而出,整齐划一,叶片肥厚,颜色鲜亮,几乎不见常见的病弱残苗,在春日暖阳下茁壮成长。又过了些日子,番茄、黄瓜开始吐出蜿蜒的须蔓,沿着王雪琴事先搭好的竹架向上攀爬;茄子、辣椒植株健壮,开始孕育花苞;青菜更是如同泼了油彩般,绿得发亮。整个园子一派生机盎然,与隔壁邻居家那稀稀拉拉、需要精心呵护才能存活的小菜园形成了鲜明对比。

下人们由最初的议论纷纷,渐渐变成了啧啧称奇,私下里传论九姨太定是有什么祖传的伺候田地的秘法,或者是选的地方风水好,旺植物。王雪琴对外一律推说是“家乡带来的种子好,土质也合,加上咱们东北人伺候田地实在,不敢偷懒罢了”,将功劳归于看似合理的因素。

这片迅速繁荣起来的园子,不仅成了王雪琴实现计划的第一步,也成了她和孩子们在上海的第一个乐园,一片属于他们的、充满生机与希望的“世外桃源”。尔豪最初的不解早已被参与感和收获的期待所取代,他最喜欢在放学后,跟在母亲身后,看她如何修剪果枝,如何给番茄人工授粉,如何辨别可何采摘的蔬菜,问题一个接一个。王雪琴便耐心地引导,将一些浅显的植物学知识、生态循环的道理融入其中。依萍则常常拿着小画板,坐在树荫下的厚毯子上,安静地描绘着园子里的瓜果蔬菜、飞舞的蝴蝶,眼神专注。梦萍则摇摇晃晃地跟在哥哥姐姐身后,学着辨认不同的叶子,偶尔得到一颗熟透的草莓,便能高兴半天。

这一日,春光正好。傅文佩抱着裹得严严实实、依旧没什么精神的如萍,在二楼的阳台透气,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落在了楼下王雪琴那片绿意盎然、甚至已有零星花朵(如番茄、茄子花)绽放、蜂飞蝶舞的院子里。看着王雪琴穿着朴素的布衣,带着三个健康活泼的孩子,在园子里或劳作、或嬉戏,一派和乐融融、充满生命力的景象;再看看自己怀中这个先天不足、需要不停吃药调理、连晒太阳都不能太久的孩子,一股强烈的、如同毒藤般缠绕的酸涩与妒恨,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几乎让她窒息。

凭什么?凭什么她王雪琴到哪里都能把日子过得这般风生水起、有声有色?连种个地都能种得如此与众不同、生机勃勃?而自己,却只能守着个病恹恹的孩子,在这举目无亲的上海滩,前途未卜,如同无根的浮萍,还要日日看着对手如此得意?

她紧紧攥着冰凉的铁艺栏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锐利,正在指导尔豪如何给葡萄藤引蔓的王雪琴似有所觉,抬起头,目光平静地、准确地迎上了傅文佩那双充满了不甘与怨怼的眼睛。

王雪琴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既无炫耀,也无挑衅,只是如同看到一件寻常物事般,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便又自然地低下头,继续对尔豪讲解着牵引藤蔓的技巧。那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形式的炫耀或示威,都更让傅文佩感到一种刻骨的羞辱和无力。

傅文佩猛地转身,胸口剧烈起伏,抱着如萍几乎是冲回了房间,将窗外那片刺眼的绿色与生机彻底隔绝。她将如萍放在床上,自己却无力地靠在门板上,眼中翻腾着屈辱、怨恨与一丝疯狂的狠厉。不行!她绝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王雪琴在这上海滩站稳脚跟,过得如此滋润!她必须想办法,必须在这新的战场上,重新夺回主动权,夺回属于自己……不,是夺走王雪琴拥有的一切!为了如萍,也为了她自己!

而楼下院子里的王雪琴,在傅文佩转身离去后,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傅文佩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妒恨,尽在她意料之中。这片园子,不仅是她的物质保障、心灵寄托和育儿基地,又何尝不是一根深深扎在傅文佩心头、让她日夜难安的刺?这根刺,会不断提醒傅文佩彼此的差距,催化她的不安与行动。

她看着长势喜人、已然可以间苗采摘第一批小青菜的菜畦,心中盘算着下一步。除了保证自家餐桌上的绝对绿色安全,这些品相极佳、口感远胜市面同类产品的果蔬,或许可以……她想起了月华境中那些关于商业运作、渠道建设的书籍,以及自己秘密积累的那些黄金。

“低调,谨慎,步步为营。”她再次在心中提醒自己。但希望的种子,已经在这片沪上的庭院里,汲取着灵泉的滋养和她的心血,悄然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她的田园梦想,正一步步从蓝图变为触手可及的现实,并为那个更为宏大、关乎命运转折的蓝图,默默地、坚定地积累着最初的、也是最坚实的资本。这片土地,不仅会长出瓜果蔬菜,更将孕育出她与孩子们未来的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