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果蔬奇效，童趣盎然（2/2）
依萍对这片园子有着不同于兄妹的独特感情。她不像尔豪那样活泼好动，精力充沛；也不像梦萍那样纯粹出于孩童的好奇与馋嘴。她更像一个沉静的观察者和记录者，一个与自然对话的小小艺术家。
她常常在午后阳光变得柔和时，搬个小板凳，坐在爬满青藤、开始挂果的葡萄架下的石桌旁。面前摆着她专属的小画板，或者摊开一本空白的、带着淡淡纸香的册子。她会长时间地、安静地观察一只蝴蝶如何颤动着翅膀落在番茄花上，然后用细腻的笔触，小心翼翼地将那瞬间的美丽留在画纸上；她会侧耳聆听风吹过玉米叶子时发出的哗啦啦的响声，或者夜晚蟋蟀在墙角吟唱的单调却富有韵律的歌谣，然后尝试在客厅那架立式钢琴上，用纤细的手指找出相似的、跳跃的音符，编织成属于她自己的、稚嫩却充满灵气的田园乐章；她还会把母亲教她的那些古老而优美的诗句，与眼前生机勃勃的景象联系起来。看到一场急雨过后，菜叶上滚动着晶莹水珠，空气清新沁人，她会若有所思地低吟“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看到满架盛开的、如同紫色小瀑布般的扁豆花，她会想起杜牧那句“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虽然意境不尽相同，但那蓬勃的生命力却隐隐相通。
有一次，在一个夏夜乘凉后，她趴在灯下，用工整却尚显稚嫩的笔迹，写了一首短短的小诗，描写在园中竹榻上，看天空中闪烁的星子，听草丛里虫鸣，感受晚风拂过脸颊的清凉与宁静。王雪琴在帮她整理书桌时无意中看到，细细读来，心中惊喜不已。虽然诗句还很简单，平仄韵律也谈不上工整，但其中流露出的对自然景物的细腻感受、那份恬淡安宁的心境，以及试图用文字捕捉美好瞬间的渴望，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十分欣慰。她没有大肆夸奖，而是小心地将那张纸抚平，夹在一本精致的笔记本里，然后搂着依萍，温柔地说：“我们依萍真棒，不仅能弹出好听的曲子，还能写出这么有灵气的诗句了。以后可以把看到的、听到的、心里感受到的，都用笔记录下来，这都是你成长路上最宝贵的财富。”
依萍靠在母亲温暖的怀里，听到这真诚的肯定，眼睛亮晶晶的，像落入了星子，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心中对文学和艺术的热爱，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
梦萍是整个园子里最忙碌、最充满探索精神的小人儿，也是问题最多的“小问号”和“小小探险家”。
“妈妈，妈妈！为什么番茄是红色的，茄子是紫色的？是不是番茄比较害羞，脸红了？”
“哥哥，哥哥！蜜蜂为什么要亲花花的脸？它们是在说悄悄话吗？”
“姐姐，姐姐！你弹的琴是在跟树上唱歌的小鸟比赛吗？谁唱得更好听？”
“爸爸，爸爸！你练功的时候，为什么要‘哈’、‘嘿’地叫？是不是那样会比较有力气？”
她的问题天马行空，充满童真，常常让大人们忍俊不禁，有时也哭笑不得。王雪琴对此极有耐心，她认为这是孩子认知世界的重要方式。对于能解答的，她会用浅显易懂的语言解释；对于一时说不清的，她会引导梦萍自己去观察、去思考，比如让她看看蜜蜂采蜜后腿上沾的花粉，告诉她蜜蜂是在帮花朵传播花粉，才能结出好吃的果子。尔豪少年心性，有时被这个“跟屁虫”妹妹问得不耐烦了，会故意板起脸，学着父亲严肃的样子：“小孩子家家，哪来那么多问题！一边玩去！” 但往往在梦萍立刻变得泫然欲泣的表情和王雪琴投来的不赞同的目光下迅速败下阵来，只好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个勉强能糊弄过去的答案。而温柔的依萍则是梦萍最好的“科普老师”，她会放下手中的书或笔，拉着妹妹的小手，走到她好奇的事物前，用最温柔、最形象的语言，试着给妹妹解释她所能理解的部分。小尔杰则成了梦萍最忠实的“听众”和“实验对象”，虽然完全听不懂姐姐在叽叽喳喳什么，但每当梦萍举着一片奇怪的叶子或者一只不小心抓住的西瓜虫（当然很快会被王雪琴温和地要求放生）在他面前兴奋地展示和解说时，他都会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无齿的笑容，咿咿呀呀地挥舞手脚，仿佛在积极回应，这无疑极大地鼓励了梦萍的“探索”热情。
就连忙碌于武馆事务、周身常环绕着行伍肃杀之气的陆振华，也渐渐被这片充满生命力的园子和孩子们纯真的乐趣所吸引。有时他从武馆回来，带着一身疲惫与应对各方势力周旋后的心累，会不自觉地信步走到后院。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给绿意盎然的园子、嬉笑的孩子们以及倚门而望的妻子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光晕。看着尔豪在空地上一板一眼地练习新学的拳法，身形虽还稚嫩，却已初具架式；听着依萍从客厅窗户飘出的、日渐流畅悠扬的钢琴声；瞧着梦萍蹲在菜畦边，对着一条蚯蚓也能自言自语半天；再看到王雪琴抱着白胖的尔杰，脸上带着平和满足的微笑，注视着这一切……他心中那份因事业起伏、时局动荡而带来的躁动与疲惫，便会奇异地、一点点地被这安宁温馨的场景抚平，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属于“家”的平静与暖意。
一日晚饭，他无意中尝了一口王雪琴特意用自家园里最后几个早熟番茄做的、滴了几滴香油撒了点葱花的番茄蛋花汤，那入口的鲜甜、番茄融化在舌尖的浓郁滋味，让他惊讶地挑了挑眉，忍不住又舀了一勺，细细品味，然后看向王雪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这番茄……味道倒是特别，比外头买的味道足。”
王雪琴心中暗喜，面上却只是温婉一笑，一边给身边的梦萍夹了一筷子清炒豆苗，一边淡然回应：“是啊，司令。自家园子里长的，没施那些乱七八糟的肥，光照也足，从开花到结果看得清清楚楚，味道自然纯粹些。您喜欢就多喝点，厨房里还温着一锅呢。”
陆振华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那碗汤喝得见了底。但自此之后，只要武馆没有推不掉的应酬，他回家吃晚饭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似乎也开始享受这种寻常却真实、充满着食物本真味道和孩子们叽叽喳喳汇报每日趣事的家庭生活氛围。他甚至有一次，在看到一个夏日雨后，园子里那根独苗西瓜藤上结出的、仅有拳头大小却碧绿滚圆的小西瓜时，难得地起了童心，指着它对正在旁边空地上练习马步的尔豪说：“小子，考考你。能不能不用手，也不准碰到瓜藤，把它弄下来？”
尔豪闻言愣了一下，收起马步，看了看那根距离地面有一定高度、悬在藤上的小西瓜，又看了看父亲带着一丝戏谑期待的眼神，犹豫了片刻。他绕着瓜藤走了半圈，观察了一下角度和着力点，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一个迅捷的转身后摆腿，腿风凌厉扫过，精准地擦着小西瓜下方的藤蔓而过，却没有触碰到瓜体本身。藤蔓剧烈一晃，那小西瓜果然应声脱落，掉落在松软的泥地上，完好无损。只是尔豪落地时重心稍有不稳，晃了一下，差点踩到旁边梦萍刚用泥沙堆好的“城堡”，引得小丫头惊呼一声，又引来一阵小小的混乱和善意的笑声。陆振华看着儿子那略显狼狈却又努力想完美完成指令的样子，刚毅的脸上线条不由得柔和了几分，嘴角也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欣慰。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权衡算计的武馆馆主，只是一个看着儿子成长、享受着家庭琐碎幸福的普通父亲。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墨蓝色的天幕上缀满了星子。陆家院落里亮起了温暖的灯火。晚风送来菜园里植物特有的清新气息，混合着厨房隐约飘出的饭菜香，夹杂着孩子们的欢笑声、依萍断续的琴声练习，以及大人们偶尔的低语交谈，交织成一曲平凡、琐碎却无比真实动人的家庭生活乐章。王雪琴抱着终于玩累了、在她怀里打着小哈欠的尔杰，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宁静而深沉的满足。这片她用智慧、汗水和一点点不能言说的秘密资源浇灌出来的园子，不仅为她带来了立足乱世的初步资本和底气，更重要的是，它为她的孩子们提供了一个充满探索乐趣、知识启蒙与亲情温情的宝贵成长环境，也让这个经历过离散与风波的家，重新凝聚起了一种坚实而温暖的向心力。她知道，眼前这蔬果丰茂、儿女绕膝、夫妻和睦的景象，才是她重生以来，孜孜以求、最为珍贵的收获。未来的路或许依然漫长且充满未知，但有了这份坚实的、充满烟火气的家的温暖作为后盾，她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与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