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无舟之渡(2/2)
这些记忆如同一部部电影在青溟的脑海中不断放映,每一个画面都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原来,每一世的隐晦反抗,都早已深深地刻入了冰魄最深处的魂脉。
“我不是你的续命灯,也不是凌家的钥匙——”胚胎彻底碎裂的瞬间,她看见姜璃消散的光尘中浮出一枚冰晶,内里封存着真正的生辰八字。那是母亲从未说出口的馈赠:一个与因果无关、只属于“青溟”自己的诞辰。
饕餮的混沌核心被凌家祖纹灼出焦痕。它低头看着插入胸口的降魔杵——空衍圣僧当年将它从混沌深渊拖出时,这柄杵上沾的不是佛光,而是它的血。“老秃驴,你说吞天即镇魔…”骨刺一根根崩断,它却咧嘴笑了。三万年来吞噬的魔气混着佛纹在体内炸开,映出被掩埋的记忆:初代凌家主母分娩时,它作为“器胚”被活剖出母腹,脊骨刻满梵文的剧痛;空衍将佛相烙入它神魂时,那句“待你吞尽业障,自见真如”原是句双关的诅咒。
“去他娘的因果!”伴随着一声怒吼,它突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狠狠地咬向那根降魔杵。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降魔杵瞬间被它咬碎成无数碎片,散落一地。
就在降魔杵破裂的瞬间,一枚发霉的杏脯从里面掉了出来。这枚杏脯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表面长满了绿色的霉菌,但它却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师父空衍圆寂前偷偷塞进它鳞片下的东西。
它小心翼翼地将杏脯捡起来,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那股甜涩的味道在齿间蔓延开来,仿佛带着师父的气息和温暖。就在这一瞬间,它的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光芒,原本混沌的漩涡竟然开始倒转,逐渐形成了一艘小船的形状。
它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变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直到这时,它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凶兽化舟”并不是一个预言,而是师父留给它的一个选择:吞下枷锁,便成渡舟;吐出业障,方为真凶。
炼天鼎彻底坍缩的刹那,三人被卷入混沌乱流。张阿铁碎裂的银髓自发凝聚成舟骨,青溟的冰魄碎屑化作莹白船帆,饕餮的断骨在船身烙下吞天纹路。凌家老祖的咆哮从深渊传来:“你们可知炼天鼎下镇着何物——”话音未落,九嶷星舰的残骸从地脉破土而出,将凌家祖宅连同未尽的诅咒一并吞噬。
舟行过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仿佛是时间的涟漪在荡漾。在这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三百世的记忆如星砂般坠落,每一颗都闪烁着不同的光芒,代表着不同的人生片段。
张阿铁凝视着这些记忆星砂,它们在他眼前飞速闪过,让他应接不暇。突然,他的目光被其中一颗特别的星砂吸引住了。这颗星砂所展现的画面,是一座破旧的庙宇,庙宇中坐着一位老和尚。
老和尚的瞳孔浑浊,毫无生气,然而张阿铁却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异样。他突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机缘,而是凌家派来监视他的傀儡!这个发现让他心中一惊,原来他一直都被人暗中监视着,而他却浑然不觉。
与此同时,青溟的冰魄也映照出了姜璃真正的心魔。在冰魄的光芒中,姜璃的内心世界被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张阿铁惊讶地发现,姜璃剖心并不是为了镇鼎,而是因为她不敢面对自己将女儿炼成钥匙的私心。这个真相让他对姜璃的看法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他原本以为她是一个为了大义而牺牲自我的人,现在才知道,她也有着自私的一面。
而在另一边,饕餮正舔舐着自己的断爪。它的舌头轻轻触碰着断爪,原本应该尝到的是血腥的味道,但此刻,它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酸甜。这种味道让它想起了三万年前的那颗杏脯,那是它唯一一次品尝到的人间美味。
当最后一粒因果星砂湮灭在虚空时,青溟忽然握住张阿铁残存的手骨。没有冰魄与银髓的辉光,只有凡人肌肤的温度:“我的生辰…想去看真正的烟火。”饕餮在船头翘起尾巴,骨刺上挂着一壶不知从哪个时空顺来的酒:“加一坛烧刀子,要老刘头铺子腌的酱驴肉——”
晨光刺破混沌的刹那,张阿铁望着自己新生的手掌。没有赤霄纹,没有星砂痕,一道浅浅的疤痕横贯掌心——那是幼时爬树摘柿子摔的,与任何因果无关。他突然笑出声来,笑声惊起船尾栖息的星尘,如烟火般绽放在初生的苍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