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洛阳火(2/2)
那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得意,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该你了。”林铁山说。
国师瞳孔骤缩,毫不犹豫转身就逃!权杖一挥,祭坛后方一道暗门轰然打开,他带着两名亲信萨满冲入暗道。
林铁山没有追。
他追不动了。
在国师身影消失的瞬间,他身体晃了晃,单膝跪倒在地。
“侯爷!”韩遂冲过来扶住他。
林铁山摆摆手,喘着粗气看向沈昭昭的方向。她已挣脱水兵,踉跄着跑到他面前,跪坐下来,伸手想碰他,却不知该碰哪里——他浑身是伤,没有一处完好。
“你……”沈昭昭声音发抖,“你怎么样……”
林铁山看着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却只咳出一口污血。他抬手,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擦了擦她脸上的泪——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
“没事。”他哑声说,“死不了。”
说完这三个字,他身体一软,彻底倒在沈昭昭怀里。
“铁山——!”
地窖中混乱一片。韩遂指挥人手清理残敌,救治被绑百姓。沈昭昭抱着林铁山,感觉他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心跳微弱得几乎摸不到。
“船……船上有药……”她语无伦次,“快回船上……”
“不能回船。”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沈昭昭抬头,看见王冲扶着墙站起来,他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却还强撑着说:“码头……码头肯定被围了……北狄兵……不会放过……”
韩遂当机立断:“走密道!去城南!我在城南有一处私宅,隐蔽!”
一行人迅速撤离。沈昭昭在两名水兵的帮助下,背着昏迷的林铁山,沿着来时的密道艰难返回。密道中漆黑潮湿,只有零星的火把照明,她每一步都踩在没脚深的污水里,却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累。
她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背上那个人微弱的呼吸上。
不能死。
林铁山,你不能死。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密道出口仍在河神庙。出来时,天色已蒙蒙亮。韩遂的私宅就在城南一处僻静巷子里,是座不起眼的两进小院。众人安置好伤员,韩遂立刻派人去探码头情况。
回报很快来了:码头果然被北狄兵重兵围困,战船虽未被攻破,但也无法靠岸接应。而更糟的消息是——洛阳四门戒严,许进不许出,徐谦正带人全城搜捕。
他们被困死在了洛阳城里。
卧房中,沈昭昭将林铁山安置在床榻上。韩遂找来了城中一名信得过的老郎中,但对方把脉后,只是摇头。
“侯爷伤势太重,心脉受损,又失血过多……老夫只能开些吊命的方子,能不能熬过去,全看天意。”
沈昭昭坐在床边,握着林铁山冰凉的手。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唇色都是灰白的,只有眉心微蹙着,仿佛在昏迷中也在忍受剧痛。
她低头,从怀中取出那个贴身收藏的玉匣。
七彩涤魂瓣静静躺在丝绒衬垫上,光华流转。
这本是救他的药。
可冰璃说过,需在月圆之夜,以心头血为引化开。今日才初七,离月圆还有八天。
而他,恐怕撑不过八个时辰。
沈昭昭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拔出随身的匕首。
“凰主!”韩遂惊呼。
“出去。”沈昭昭声音平静,“关上门,任何人不得打扰。”
韩遂还想说什么,但对上她决绝的眼神,最终咬牙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房中只剩两人。
沈昭昭解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里的墨绿色纹路比昨日又蔓延了些许,中央一点暗紫色的毒核微微搏动。她没有犹豫,匕首对准毒核边缘,缓缓刺入。
剧痛让她眼前一黑。
但她咬着牙,一点点割开皮肉,直到触及心脉外层。三滴心头血渗出——不再是暗金色,而是浑浊的墨绿色,带着刺鼻的腥气。
她将血滴入玉碗,放入涤魂瓣。花瓣遇血即化,却不像冰璃说的那样化作流光溢彩的药液,而是变成了一碗粘稠的、色泽晦暗的浆汁,表面还浮着一层墨绿色的油光。
她的血,已经被污染了。
这样的“药”,喂给林铁山,是救他,还是毒他?
沈昭昭端着碗,手在抖。
床上,林铁山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他无意识地侧过头,眉心蹙得更紧,仿佛正陷入某个痛苦的梦境。
沈昭昭看着他的脸,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初遇的时候。那时他还是个青涩的少年将军,她在宫中宴席上偷溜出来,撞见他一个人在御花园练剑。月光下,他回头看她,眼睛亮如星辰。
他说:“你是谁?”
她说:“我是沈昭昭。”
从此,这个名字就刻进了彼此的生命里。
沈昭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无犹豫。
她扶起林铁山,将碗沿抵在他唇边。
“铁山,”她低声说,像是哄孩子,“喝下去……喝了,就不疼了。”
药汁缓缓流入他口中。
下一秒,林铁山身体剧烈抽搐起来!沈昭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死死抱住他,生怕他就这么去了。林铁山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喉咙里发出痛苦的闷哼,双手无意识地抓着床单。沈昭昭眼泪夺眶而出,不断地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就在沈昭昭以为他撑不下去的时候,林铁山的抽搐渐渐停止,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目光有些迷离地看着沈昭昭。
“昭昭……”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沈昭昭喜极而泣,紧紧握住他的手,“我在,我在你身边。”
这时,门外传来韩遂焦急的声音:“凰主,侯爷怎么样了?”
沈昭昭强忍着泪水,大声回应:“暂时稳住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徐谦已经得知了他们的藏身之处,正带着一队人马朝着小院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