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梦（2/2）
“已…已经快午时了。”春桃小声回答，眼神有些躲闪。
“午时……”苏清羽摸了摸干瘪的肚子，“传膳吧。”
春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带着哭腔道：“小姐…奴婢…奴婢刚才去膳房了，可是…可是今天的膳食，又被克扣了…只有…只有两个冷硬的馒头和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奴婢没用！奴婢争不过他们！”
苏清羽沉默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女。记忆里，春桃是原主从家里带进宫的，算是身边唯一“信得过”的人，但性子也和原主一样软弱，主仆二人在这深宫里，堪称标准的受气包组合。
苛待下属，克扣物资，职场霸凌……真是到哪里都逃不开这些糟烂事。只不过，这里的规则更加赤裸和残酷，失败的下场可能不只是失业，而是死亡。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与荒谬感。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她必须尽快掌握主动权。
“起来。”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命令力量。
春桃怯生生地抬起头，对上苏清羽那双不再迷茫、清澈而冷静的眼睛，一时竟忘了害怕。
“把馒头和粥拿过来。”苏清羽走到桌边坐下，姿态从容，仿佛身处的不是破败冷宫，而是五星级酒店的餐厅。
春桃愣愣地照做了。一个缺了口的碟子里放着两个黑黄相间、一看就放了很久的馒头，还有一个碗，里面的粥水清澈，米粒屈指可数。
苏清羽拿起一个馒头，入手冰冷坚硬，她用力掰开，递了一半给春桃：“吃。”
“奴婢…奴婢不敢……”春桃惶恐地摆手。
“我命令你吃。”苏清羽看着她，语气平和却不容拒绝，“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从今天起，我们主仆二人，不能再任人欺凌。”
春桃呆呆地接过那半块冷馒头，看着自家小姐小口却坚定地开始咀嚼那难以下咽的食物，那双沉静的眼眸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她心中滋生——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模糊的，名为“希望”的东西。
艰难地吃完这顿“午饭”，苏清羽感觉胃里稍微舒服了些，也有了点力气。她示意春桃坐下。
“春桃，现在，把我们目前的情况，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苏清羽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摆出了标准的面试官姿态，“我们每月的份例具体是多少？通常被克扣多少？主要负责我们这边事务的管事太监是谁？性格如何？后宫如今哪位妃嫔最得势？与我们交恶或者……完全无视我们的人有哪些？”
一连串清晰、精准的问题抛出来，直接把春桃问懵了。小姐……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只会默默垂泪、唉声叹气的可怜人，而是变得……像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一样，充满了威严和智慧。
她结结巴巴地，开始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倒出来。七品采女微薄的份例，如何被层层盘剥；负责这片区域的刘公公如何势利眼；柳贵妃如何宠冠六宫，连带她宫里的奴才都趾高气扬；还有那位同样位份不高却喜欢仗势欺人的安美人……
苏清羽静静地听着，大脑飞速运转，像处理数据一样，将这些信息分门别类，构建起一个初步的后宫人际关系模型和权力结构图。
信息就是权力，情报是生存的第一要素。
听完春桃的叙述，苏清羽沉吟片刻，开口道：“好，情况我大致了解了。春桃，你记住，软弱和哭泣换不来同情，只会让欺负我们的人更变本加厉。从今天起，我们要改变策略。”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春桃：“第一，外面的事，尤其是打听消息，暂时还由你负责，但要更加小心，多看多听少说。遇到刁难，暂时隐忍，回来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第二，屋内的事，听我安排。我们会先把这间屋子收拾得像个样子。”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清羽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春桃的眼睛，语气无比郑重，“对我绝对忠诚。我苏清羽在此承诺，只要你忠心不二，我必不会亏待你。有我一碗粥，就绝不会让你喝汤。他日若有机会，我定带你离开这泥潭，见识真正的好风光。”
这不是空头支票。这是hr总监的本能——精准识别潜力员工，并通过清晰的愿景和承诺进行激励。
春桃看着眼前仿佛脱胎换骨的小姐，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她从未见过的自信与力量。小姐的话，像是一道强光，刺破了她一直以来浑噩绝望的世界。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再次跪倒在地，这次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发自内心的臣服与激动。
“小姐！春桃明白了！春桃以后什么都听小姐的！一定对小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苏清羽，不，林微的灵魂在苏清羽的身体里彻底安定下来。她扶起春桃，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属于紫禁城的天空。
前世她能在吃人的职场杀出重围，今生在这更加残酷的后宫，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ceo（皇帝）暂时见不到，但这家“集团公司”的运营规则，她已经开始摸底。
将后宫视为职场，将妃嫔视为同事与对手，运用现代的管理学和心理学手段来破局……似乎，比单纯地争宠，更有挑战，也更有趣。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属于林微的、冷静而睿智的弧度。
好吧，苏清羽，从今天起，我就是你。我们的新人生，就从整顿内务、提升团队凝聚力开始。
第一步，该从哪里入手呢？那个克扣份例的刘公公？还是那个喜欢挑事的安美人？
风从破掉的窗纸洞吹进来，带着深宫的寒意，却吹不散她眼中燃起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