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年轻人的“反击” (上)键盘上的星光(1/2)
秋意渐浓时,风总带着三分凉意掠过城市的屋檐,再穿过地下室窄小的窗棂,把梧桐叶一片片送进来——窗沿上总积着薄薄一层,青黄相间,边缘卷着被岁月揉过的弧度,风一吹就打着旋儿落下,恰好铺在摊开的诗稿上,像是时光特意为字句添的细碎书签,每一片都印着季节的私语。
地下室的空气里,混着旧书的纸香、墨汁的清冽,还有隐约的桂花香——是阿哲从院子里折来的几枝,插在墙角的粗陶瓶里,细碎的花瓣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作响,像谁在轻声读诗。一尘正蹲在书架前,和阿哲一起整理刚从旧货市场收来的旧书,指尖拂过书脊上模糊的烫金,偶尔抽出一本抖落灰尘,细小的尘粒在斜射进来的阳光里跳舞,像被唤醒的光阴碎片。
“书架底层那个木箱,你帮我拖出来呗?看标签像是民国时期的东西。”一尘回头时,额前的碎发沾了点灰,说话时带着轻轻的笑意。阿哲应了一声,弯腰将沉甸甸的木箱拽到亮处,木箱边缘的铜扣已经氧化出青绿色的锈,打开时“吱呀”一声,像是旧时光在叹气。里面整齐码着几本线装诗集,纸页泛黄得像陈年的月光,带着岁月沉淀后的温润,指尖一碰就簌簌掉些细屑,落在手背上,轻得像一声叹息。
阿哲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封面是浅灰色的棉麻纸,上面用毛笔写着“秋声集”三个字,字迹清隽,带着几分瘦硬的风骨。他轻轻翻开,墨香混着纸张的陈味扑面而来,翻到某一页时,指尖顿住,指腹反复蹭过那些略微模糊的字迹,声音里满是惊艳:“一尘你看,这页‘秋蝉的呜咽里藏着半阙诗’写得绝了!”
阳光刚好落在那行字上,让墨痕泛起淡淡的光泽。一尘凑过去,目光扫过诗行,跟着念了一遍,尾音轻扬:“‘秋蝉的呜咽里藏着半阙诗,梧桐叶落时,风替它补全了韵脚。’老辈人写秋,连凉意都带着温柔,不像现在,大家总说‘秋意是emo的开场白’,倒少了这份细腻。”
两人正对着诗行轻声议论,地下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冷风“呼”地裹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来,带起满地桂花和纸屑。来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里面是件简单的白t恤,领口磨出了软边,手里却紧紧攥着个旧笔记本电脑——黑色外壳被磨出了几处浅白的划痕,边角磕得有些变形,边缘却被擦得锃亮,能清晰映出他额前微湿的碎发,还有眼底未散的急促。
是陈星。那个创业失败后,总在傍晚时分悄悄来诗社的年轻人。
这些日子他来得愈发勤了,像是把这里当成了避风雨的港湾。每天天擦黑,就揣着这本旧电脑和一个磨破边的笔记本,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的沙发上,要么抄诗,要么在笔记本上添些零散的感悟。他话不多,大多时候只是听着一尘和张老师聊诗,偶尔有人问起,才会低声说两句,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但眼里的光,却从最初的黯淡,一天天亮起来,像被风吹燃的星火。
此刻他却没像往常那样径直走向沙发,而是抱着电脑,脚步有些踉跄地在长桌旁坐下,木质的椅子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电脑边缘,那里有一道很深的磕痕——是上次创业失败,他抱着电脑在街头走了一夜,不小心撞在路灯杆上留下的。沉默像落在肩头的梧桐叶,一层层堆起来,足足两分钟,他才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看向一尘和阿哲,声音带着点没放稳的急促,像敲在心上的鼓点:“我会编程,之前做过小程序、公众号开发。你们这诗社……要是有公众号,是不是能让更多人知道?我帮你们做,免费的。”
一尘手里刚拿起的旧书“顿”在半空,书页还在轻轻颤动;阿哲也停下了翻页的动作,手指捏着书角,两人对视一眼,都愣了。地下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叶落下的声音,还有陈星略显粗重的呼吸。
他们从没跟陈星提过诗社的困境——来参加诗会、听讲座的,大多是附近退休的老人,拄着拐杖来,带着茶杯,在暖光里读诗聊天,倒也热闹;可年轻人寥寥无几,偶尔有学生从网上看到零星的信息找来,却总因地下室位置隐蔽,绕好几圈都找不到,最后只好悻悻离开。诗社的房租靠着老人们凑的份子和偶尔的公益捐赠勉强维持,他们俩私下里愁得睡不着,却从没想过要跟这个本身就带着心事的年轻人说——怕那点沉重,扰了他在这里寻得的片刻安宁。可这份没说出口的心事,竟被他悄悄看在了眼里,像藏在诗行里的韵脚,不张扬,却字字贴心。
陈星见两人没应声,脸“唰”地红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尖,像被阳光晒透的苹果。他连忙往前倾了倾身子,语气里带点笨拙的坚持,语速也快了些:“你们别误会,我不是想讨好什么……你们教我写诗,我帮你们做事,算……算交换。不算白占你们的暖。”
他说着,手指攥得更紧了,指节泛白,电脑外壳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像一股小电流,才稍稍压下心里的忐忑。他怕——怕自己这点在创业失败后显得微不足道的本事,根本帮不上诗社的忙;更怕这份小心翼翼想靠近温暖的心意,会被当成负担,像当初那些被投资人拒绝的方案一样,轻轻一句“不需要”,就击碎所有勇气。
一尘最先回过神,轻轻放下手里的旧书,脚步放得很轻,走到陈星身边,指尖轻轻敲了敲电脑键盘,发出清脆的“嗒”声,声音里满是温和,像秋日午后的阳光:“怎么会是白占?我们求之不得呢。只是这地下室漏风,夜里凉得很,要委屈你在这儿费心思了。”
阿哲也反应过来,几步凑过来,一巴掌拍在陈星的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爽朗的笑:“太够意思了兄弟!以后你就是咱们诗社的‘技术大神’,渴了饿了跟我说,我给你端茶倒水、跑腿买点心!”
陈星紧绷的肩膀,像是被这两句话轻轻揉开了,慢慢放松下来。他低下头,看着电脑键盘上自己磨出的指印,嘴角悄悄牵起个浅浅的笑,那笑容很轻,却像破冰的春芽,带着鲜活的劲儿。再抬头时,眼里像是落了点星光,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不委屈,这里比我之前的出租屋暖多了。”
他说着,打开了电脑——开机键按下去时,屏幕亮得有些迟缓,像是老伙计在伸懒腰。柔和的白光映在他脸上,驱散了眉宇间最后一点沉郁,连眼角的细纹都显得柔和起来。一尘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前几天读到的一句诗:“深渊里也会有星光,只要你愿意抬头看。”或许对陈星来说,诗社这束微弱的光,刚好照进了他心里的那片深渊。
接下来的几天,地下室里除了翻书的沙沙声、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又多了键盘敲击的清脆声响——“嗒、嗒、嗒”,节奏时快时慢,像有生命的音符,在空气里跳跃。
陈星几乎把所有空闲时间都耗在了这里。他从家里搬来一张旧木桌,桌面有些斑驳,却擦得干干净净,放在靠近灯管的地方,刚好能让光线洒满键盘。夜里的地下室凉得透骨,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梧桐叶的凉意,他就把阿哲递来的厚外套盖在膝盖上,袖口挽得高高的,露出细瘦却有力的手腕,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的代码一行行跳动,像他渐渐顺畅起来的心事。
一尘有时会泡一杯热菊花茶,杯底沉着几颗枸杞,冒着淡淡的热气,轻轻放在陈星手边的桌角,怕打扰他专注,只低声说一句:“趁热喝,暖身子。”陈星总会停下动作,转头笑一笑,接过杯子时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眼里会闪过一丝暖意,轻声道声“谢谢”,再小口小口地喝,目光却很快又落回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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