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草根掐了草根(2/2)
“天灵根……”她喃喃,声音散在潮湿的雨雾里,轻得像一声叹息。
陈墨没听清,只当她是冻着了,忙把伞又往她那边倾了倾:“快回家!柏姨该等急了!”
……
雨声伴了他们一路。
院门发出吱呀呻吟,陈墨将沈璃送到门口,便挥挥手消失在雨幕中。
沈璃踏进小院,一股浓重到化不开的苦涩药味,混着阴冷潮湿的土腥气,劈头盖脸压来,几乎令人窒息。
土屋蜷伏在灰蒙蒙的雨幕里,像一头气息奄奄的困兽。
窗纸破了几个洞,风裹挟着冰冷的雨丝钻进去,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幼兽无助的悲鸣。
心感不妙,沈璃甩开湿透的外衫,冲进里屋。
昏暗的光线下,她娘正侧卧在炕上,背对着门。
旧被下,那瘦削的肩胛骨随着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剧烈起伏,闷在被子里,听得人揪心。
炕头的土灶冰凉。
药罐子歪倒在一旁,罐底只余一圈深褐色的药渣,早已干涸板结。
“娘!”沈璃扑到炕边,触手是滚烫的额头。她慌忙拧了湿冷的帕子敷上。
沈氏费力地睁开眼,浑浊的眸子看清是她,嘴角努力想扯出一点笑意,却被更猛烈的咳嗽打断。
沈璃眼圈泛红,沈氏的手猛地抓住了女儿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药……”
沈璃避开那殷切又痛苦的目光,低声道:“我这就去熬。”
她端起空荡荡的药罐冲到狭小的灶间,背对着里屋,肩膀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米缸底,只剩一层薄得可怜的糙米。旁边装铜钱的粗陶罐轻飘飘的,倒出来——三枚磨损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铜钱,在掌心滚动,发出几声轻得令人绝望的脆响。
太穷了!
凭什么她就是赚不到钱!
灶膛里,灰烬死气沉沉。
她蹲下身,摸索引火的干草,指尖却意外触到草堆深处一样硬物。
抽出来——是半块巴掌大小的木牌,边缘焦黑,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沈”字。
这是母亲仅存的、关于那个早逝父亲的念想。
沈璃攥紧那粗糙的木牌,纹理硌着掌心。
屋顶上,雨声密集如鼓点,声声催命。
一股恨意,如同毒藤,悄然在心间滋生:为何父亲一去不返,杳无音信?为何她是这没用的五灵根?为何世间多是捧高踩低之辈?为何……连给母亲抓一副药的钱,她都赚不来?
秘籍密集的雨点仿佛要将这恨意敲碎、打薄。
沈璃深吸一口气,木牌揣进怀里,而后将最后那点糙米小心倒进锅里,添上水。
她摸出那株品相不好的紫纹草。
草的茎叶沾满了泥污,在灶间的昏暗中,那抹幽紫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恶心。
王掌柜鄙夷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
这最低等、最常见的紫纹草,与自己这废灵根,何尝不像一组对照?
早些年修仙界中也没流传什么五灵根最废物之类的说法,毕竟上古典籍里面翻一翻,得成大道的五灵根虽少,却不是一个都没有。
不过是这些年来,修仙界沾染上了凡间的坏习气,喜欢给人分三六九等,更喜欢给人论资排辈。
而济世堂那个王掌柜,正是惯行这些事的个中翘楚。
一个还没成长起来的五灵根,好像确实不值得谁来付出精力。
也不值得谁来特意拿捏。
毕竟现在五灵根可比以前难出头多了。
五灵根……
这三个字,自七岁那年被路过的宗门执事随口判定,便如沉重的枷锁,死死扣住了她的人生。
驳杂无用,仙路断绝。
连一株赖以救命的草,都换不来半分垂怜。
而这些年来,王掌柜没少给她们母女两人添堵,近几年更是变本加厉,让人不由得疑惑他和她家到底有什么仇怨。
难道是她这霉星附体的体质,在无意间结了仇?
沈璃暗忖着,她闭了闭眼。
母亲痛苦的咳喘、王掌柜冰冷的呵斥、陈墨口中那天灵根耀眼的荣光……
无数声画在脑中疯狂撕扯、冲撞。
她的指甲再度嵌进柔韧的草茎。
就在这心神激荡、万念俱灰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痛毫无征兆地从她的掌心猛地炸开。
尖锐!滚烫!
如同烧红的钢针瞬间穿透皮肉,狠狠扎进骨髓深处!
“呃!”
沈璃痛得闷哼,本能地想要甩手。
然而,就在这撕心裂肺的剧痛之中,一种奇异的、微弱的脉搏跳动之感,竟透过那灼烧的掌心,丝丝缕缕地传递过来。
仿佛……她攥着的不是一株冰冷的草,而是一颗在沉沉暗夜中、不甘沉寂而奋力搏动的心脏。
她猛地睁开眼,震惊地望向自己的右手。
只见就在掌心被指甲掐破的伤口处,渗出的殷红血珠,此时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渗入了紫纹草的脉络。
草叶上幽深的紫色,在灶间的昏暗中,似乎……极其微弱、短暂地亮了一下!
灶膛里最后一点火星彻底熄灭,冰冷与黑暗重新合拢,吞噬了狭小的空间。
沈璃僵立原地,右手死死攥着那株草。
掌心残留的剧痛与那缕诡异的脉动交织翻涌,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她沉寂如古井的心湖深处,激荡起一圈圈无声却足以翻天覆地的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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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修交代一下大概背景,欢迎各位捉虫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