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螺旋之塔(4)(1/2)

灰沉沉的天空,如同浸透了铅块,低垂地压在海面上方,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下来。

厚重的乌云如同肮脏的棉絮,缓慢而压抑地翻滚着,其间不时有惨白色的闪电如垂死巨蛇般扭动,却诡异地没有雷声传来,只有一种令人心季的、仿佛世界在无声呻吟的寂静。

下方,墨蓝色的海面失去了往日的韵律,变得狂躁而暴虐。

数十米高的巨浪如同连绵起伏的山脉,不断地隆起、拍击、粉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咸涩的海水被狂风撕扯成细密的雾霭,弥漫在空气中,让能见度变得极差。

而在这天海一色的狂怒背景板中央,那座巍峨、暗红、表面不断蠕动组合着诡异几何结构的「塔」,如同从地狱深处刺入人间的巨钉,静静地矗立着。

它无视着周围狂暴的自然之力,甚至其存在本身,就在不断地扭曲着光线和空间,使得靠近它的海浪呈现出违反物理常识的螺旋状,天空的乌云也围绕着它形成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涡旋。

在塔的另一侧,景象更是令人头皮发麻,恍如地狱之门洞开。

那是一片几乎染红了半边海洋的、由活体构成的“大陆”。

数以万计体积超过数公里的庞然大物,如同腐烂血肉与扭曲金属混合而成的活体岛屿,漂浮在海面之上。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放大了亿万倍、长满脓包和骨刺的蠕虫;有的则是覆盖着厚重甲壳、生有无数挥舞触手的节肢怪物;还有一些根本就是不断蠕动、变形、散发着高温和浓烟的紫黑色血肉聚合体。

这些“岛屿”缓慢地沉浮着,它们身上无数的孔洞中,正源源不断地涌出中小型的崩坏兽和帕弥什机械单位,如同倾泻而出的虫潮,将附近的海水都染成了不祥的紫红色。

更远处,海面上矗立着数十座如同活体山峦般的“母巢”。

它们如同搏动的巨大心脏,表面布满了蠕动的血管和发光脉络,每一次搏动,都有新的飞行单位如同被喷吐出的孢子,加入空中那已经汇聚成遮天蔽日“云团”的飞行大军。

这些飞行单位形态扭曲,发出刺耳的、如同金属刮擦和生物嘶鸣混合在一起的噪音,它们汇聚成的“云团”缓缓移动,投下的阴影足以让下方的海面陷入彻底的黑暗。

与这片几乎无穷无尽的、代表着毁灭与混沌的活体狂潮对峙的,是人类文明砸锅卖铁、倾尽所有才集结起来的,漂浮在风暴与怒涛之上的钢铁防线。

整整一千三百余艘大小不一的浮空战舰,组成了相对单薄却异常坚定的阵型。它们以体型最为庞大、如同移动钢铁山脉般的「烛龙号」空中母舰为核心,层层展开。

战舰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反射着惨澹的天光,密密麻麻的炮口、导弹发射井、能量武器阵列已经全部开启,幽蓝色的能量光芒在武器端口流转,如同无数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之眼。

尽管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尽管面对的是超越理解的敌人,但这支人类舰队依旧保持着严整的阵型和肃杀的沉默,如同暴风雨中坚守礁石的巨人,以钢铁与意志,对抗着前方那血肉与混沌的汪洋。

在「烛龙号」那如同刀锋般锐利的舰首甲板上,人类与盟友一方的最高端战力,几乎齐聚于此。

总指挥莱茵哈特身着笔挺的将官服,披风在狂暴的海风中猎猎作响,他双手拄着指挥剑,坚毅的目光如同磐石,扫视着前方令人窒息的敌阵。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面旗帜。

凯文站在莱茵哈特稍前的位置,依旧是那身略显宽大的黑色风衣,银发在风中狂舞。他双手自然垂落,金色的十字瞳孔平静地注视着远处的「塔」,仿佛周围毁天灭地的景象与他无关。

他是这里的定海神针,是所有人信心的来源。

雷电芽衣、梅比乌斯博士、爱莉希雅、华、科斯魔、千劫、樱……逐火之蛾的英桀们肃立两侧,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们经历过无数恶战,但眼前这种规模的、混杂着崩坏与帕弥什两种灾厄的联合大军,依旧是首次。

来自异界的阿尔法、露娜,以及灰鸦小队的成员们,也站在人类一方。

他们的脸色同样沉重,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回想起了自己世界沦陷时的绝望光景……

“这阵仗……还真是看得起我们。” 梅比乌斯博士金色的蛇瞳微微眯起,语气带着她特有的、混合着嘲讽与兴奋的意味,“几乎把西半球的老底都掏空了吧?为了这座‘塔’,它们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爱莉希雅难得没有露出笑容,她翡翠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远方那片蠕动的血肉狂潮,轻声道:“看来,‘塔’对它们的吸引力,或者说重要性,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得多呢……? 这下可麻烦了啊。”

阿尔法握紧了手中的太刀,冷声道:“它们不是在保护‘塔’,它们是在……朝圣。我能感觉到,那座塔在吸引它们,如同灯塔吸引飞蛾。塔的内部,有它们渴望的东西,或者……是它们必须服从的意志。”

在人类舰队严阵以待的远方,那片几乎染红海平面的崩坏-帕弥什造物狂潮的最前沿,一座最为庞大、如同由无数蠕动脏器与闪烁的紫色晶体堆砌而成的活体山峦——核心母巢的顶端。

这里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平台,而是由粗壮如巨龙嵴骨般的生物质骨架交织盘绕,形成的一个相对平整的区域。

脚下是温热、微微搏动、覆盖着粘滑薄膜的活体组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合了甜腻腐香与金属腥气的怪异味道。

母巢本身如同一个巨大的呼吸器官,每一次搏动,都有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共鸣声传遍四方。

几名形态各异,却都散发着令人颤栗气息的“人影”,正并肩站立在这血肉王座的边缘,眺望着远方人类那单薄却坚定的钢铁阵线,以及那座矗立于风暴与狂潮中央、吸引着所有目光与欲望的暗红巨塔。

站在最前方的,是两位气质迥异,却同样拥有着倾世之姿的女性。

她们周身流淌着如有实质的、远超寻常崩坏兽的磅礴崩坏能,空间的细微扭曲在她们身边若隐若现。

在吞噬了无数生命与文明残骸,得到了整个崩坏生态系统毫无保留的供养后,她们早已跨过了“幼体”的稚嫩与“羽化”的不稳定,达到了目前崩坏意志所能催生出的最高阶段——完全体的律者。

一位身着极其华丽的腥红色露肩长裙,裙摆如同凝固的血液,又似绽放的曼珠沙华,层层叠叠,在腥风中微微飘动。

她肌肤苍白如雪,唇色却殷红如血,一双绯红色的眼眸中,蕴含着的是看透生死轮回的漠然与一丝深藏眼底的、属于猎食者的残酷。

她是第六次崩坏中诞生的律者之一,象征着某种极致的毁灭与终结。

另一位,则是一身素雅简洁的纯白色及地长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腰间系着一条澹灰色的丝带。

她的长发如瀑,是纯粹的银白,面容清冷秀丽,宛如月下凋零的优昙花。一双浅灰色的眼眸中,却比她的同伴多了几分复杂难明的情绪,时而闪过不忍、迷茫,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哀伤。

她是另一位律者,力量的性质似乎与她的姐妹截然不同。

与之前被凯文在月球轻易斩杀的律者分身截然不同,此刻站在这里的,是承载着完整权能与核心的律者本体!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移动的天灾。

白衣律者微微侧过头,望向身旁那猩红的身影,浅灰色的眼眸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忧虑与挣扎,声音轻柔得仿佛会被风吹散:“姐姐……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与那些‘东西’合作,甚至……”

猩红律者没有立刻回头,她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远方的「烛龙号」,尤其是在舰首那个小小的、银发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忌惮与……更深的决绝。

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磁性的沙哑,却又冰冷如铁:“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觉得这违背了我们的‘本质’,…但是,妹妹,看看我们身后。”

她微微抬手,指向那无边无际的、嘶吼着的崩坏兽与帕弥什机械大军。“看看这些依靠我们意志存在的造物。再看看前方,那些人类……纯粹的对抗,我们已经试过了,崩坏的意志渴望吞噬与进化,但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愚蠢地走向必然的毁灭。活下去……无论以何种形式……”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历经惨痛失败后的清醒与冷酷。

在两位律者身后稍远一些,站着一位身着灰绿色长袍的少女。

她的袍子样式古朴,甚至有些陈旧,与周围充满生物科技感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头长发被精心编成两根粗大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发色本是深褐,却奇异地夹杂着几缕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猩红发丝,显得格外醒目而诡异。

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看似娴静,脸上却带着一种与其外表年龄不符的、充满玩味和洞察的笑容——「柯蕾多尔」。

听到两位律者的对话,柯蕾多尔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如同风吹过古老的风铃,带着一丝空灵与嘲弄:“呵~还真是有意思呢。高高在上的律者,居然也会讨论‘活下去’这种……属于蝼蚁的命题。看来,死亡的威胁,果然是最好的人生导师。”

猩红律者终于回过头,那双绯红的眼眸冷冷地扫过柯蕾多尔,并没有因她的嘲讽而动怒,只是平静地说道:“柯蕾多尔,别忘了你答应我们的。你需要我们的力量,来牵制人类,为你创造接近并潜入‘塔’的机会。”

“放心,我亲爱的‘合作者’们。” 柯蕾多尔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变得幽深起来,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秘密……

“我们的目标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我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突破人类的防线和‘塔’的外部防御。而你们,需要我进入‘塔’的内部,去‘修正’一些东西,夺取权限。各取所需,不是吗?”

她的目光越过两位律者,投向了那座暗红色的巨塔,眼神中充满了志在必得的热切:“只要你们帮我夺回权限…这一次…「塔」……才是核心。它蕴含的力量,足以让我们都超脱这令人厌倦的轮回与宿命。至于之后的事情……谁在乎呢?”

她的话语末尾,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暧昧。

而在柯蕾多尔身旁,悬浮着一个更加诡异的存在。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身体的各个部分——躯干、四肢、头部——都仿佛是独立的个体,由一种纯净的银白色、非金非玉的奇异物质构成,彼此之间隔着一段虚空,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场紧密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人形轮廓。

最令人瞩目的是它的“头部”,那并非人类的头颅,而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金光的独眼,被精密而对称的银白色外壳所包裹,冰冷的金属质感与那仿佛蕴含智慧的生命之光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它是这支庞大崩坏-帕弥什联军的实际调度者,是律者之外的最高指挥官,没有名字,或者说它的代号就是它的职能——「军师」。

「军师」那巨大的金色独眼缓缓转动,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最后定格在远方的「深红之塔」上。

它没有开口,但一个冷静、毫无情绪起伏、如同精密仪器运算结果般的声音,直接响彻在几位高层的意识中:

【目标优先级确认:「塔」权限获取。】

【战术目标:牵制人类主力,尤其是个体‘凯文·卡斯兰娜’,为潜入单位创造窗口。】

【执行协议:已就绪。】

【警告:检测到人类舰队能量读数急剧攀升,攻击意图明显。建议……先发制人。】

随着「军师」的警告,远方人类舰队的炮口已然亮起刺目的光芒。

然而,诡异的是,无论是人类一方,还是崩坏一方,那足以瞬间点燃战火的第一次攻击,却都迟迟没有落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风暴在咆哮,巨浪在翻腾。双方的最高意志,似乎都在进行着最后的权衡与等待,等待着某个关键信号的到来,或者某个契机的出现。

就在人类与崩坏双方大军于狂暴的北大西洋上形成诡异对峙,战火一触即发之际,崩坏一方率先做出了出乎意料的举动。

在「军师」那无形的指令下,原本如同血肉城墙般压在前线、蠢蠢欲动的数万头巨型崩坏兽以及遮天蔽日的飞行单位,竟然后退了!

它们如同退潮般缓缓向两侧分离,让开了一条通往「塔」的、相对“干净”的通道。

那蠕动的血肉大陆和喧嚣的虫潮噪音,都随之减弱了几分。

就在崩坏大军如潮水般向后退去,让出通往巨塔的通道时,律者集团内部却并非铁板一块。

“后退?在这种时候?”猩红律者微微蹙眉,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她周身萦绕的毁灭性能量因情绪波动而微微躁动,使得脚下的血肉平台都泛起涟漪。

“「军师」,我需要一个解释。我们的力量足以碾碎那些人类的铁壳子,为何要示弱?”

白衣律者虽未开口,但那双浅灰色的眼眸也望向了悬浮的银白存在,其中带着同样的困惑与一丝不安。

她们身后,那七十余名拟死律者虽保持着沉默,但各自散发出的能量场也出现了细微的紊乱,显然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指令感到意外。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凋零的冰晶聚合体,有的则是缠绕着黑色闪电的阴影,还有的浑身覆盖着不断开合的金属眼睑……

七十多股拟似律者级别的能量波动汇聚在一起,形成的压迫感甚至让周围的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连汹涌的海浪都在靠近它们时诡异地平息下来。

悬浮的「军师」那巨大的金色独眼平静地转向两位律者,毫无情绪起伏的机械音直接在她们意识中响起:

【分析结论:与人类舰队进行正面消耗战,胜率68.3%,但时间成本与能量损耗超出可接受范围1军队般,浩浩荡荡地飞入其中。

三方势力,以三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几乎在同一时间,突破了「深红之塔」那堪称绝对防御的外壳,进入了其内部那未知、神秘而危险的世界。

塔外,只留下狂暴依旧的风浪,缓缓弥合的空间裂缝……

………………

就在那横跨数光年的空间裂缝猛然绽开,熔岩血瞳的独眼携着湮灭世界的威压降临的瞬间——

嗡!

一道无形的屏障,已然悄无声息地立在了那道由无数世界残骸堆砌的“长城”之前。

屏障并非能量构筑,也非物质形态,它更像是一种“概念”的具象化,是“此线禁止通行”这一绝对指令在现实维度的投射。其存在本身,就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一道划分生与死、存在与虚无的绝对界限。

血色独眼那足以让星辰暗澹、让法则扭曲的毁灭凝视,携带着侵蚀万物的猩红能量洪流,狠狠撞在这道无形屏障上,却竟如同泥牛入海,未能激起半分涟漪,所有狂暴的能量与恶意都在触及屏障的瞬间被彻底“否决”,归于寂灭。

唯有屏障后方无尽遥远处的“叶子”,其散发的微光不受任何影响地依旧柔和闪烁,仿佛近在咫尺的毁灭风暴只是幻影。

黑袍人,不知何时已转过身。

他依旧站立在那木星大小的虚数残骸上,黑色的袍角在绝对虚无中拂动,古朴的青铜鬼面隔绝了所有情绪与生机,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只比他脚下残骸还要庞大无数倍、散发着令宇宙战栗气息的独眼。

没有质问,没有警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波动外泄。

但他的存在本身,屹立于防线最前沿,面对滔天凶威而纹丝不动的姿态,就是一种最强硬、最直接的回应——越界者,死。

【哎呀呀~】阿哈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已飘到了黑袍人侧后方稍远一些的位置,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打量着那只散发着不祥与毁灭的独眼,脸上恢复了那种玩味的、仿佛在看一场盛大戏剧的表情,翡翠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与好奇的光芒……

【好大的眼睛呀~啧啧,这尺寸,拿来当弹珠玩一定很刺激!】她用指尖虚点着独眼,语气轻佻……

【可惜呀可惜~眼神好像不太好使呢?没看见这里立了块‘禁止入内’的牌子吗?还是说……你们这种只知道长个儿的大块头,都是不识字儿的文盲?】

她饶有兴致地旁观着,很好奇身边这块万年不变的“木头”,会如何应对这种显然超越了以往所有“常规骚扰”级别的、真正意义上的入侵。

黑袍人动了。

他一步踏出。

仅仅是这看似寻常的一步,脚下那木星大小的虚数残骸表面,所有原本暗澹的能量脉络瞬间被点燃,爆发出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难以想象的璀璨光芒!

而他的身影,已然跨越了数百光年的遥远距离,直接出现在了那片被猩红独眼威压笼罩的战场最中央!

与那随随便便体积就堪比恒星的恐怖独眼,以及它周围那些如同行星般巨大的眷属相比,黑袍人的身形渺小得连尘埃都算不上,仿佛无尽沙漠中的一粒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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