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碰瓷的奴隶与五处的审视(2/2)
这套顶层复式公寓面积很大,单层就有一百九十多平。孟殊文将上层完全打通,墙面和地板铺设了特制的防寒防冻材料,顶部尽可能采用了玻璃设计,改造成了一个宽敞明亮、功能完备的私人练功房。真正的生活起居空间只有楼下的三室一厅,对独居的她来说绰绰有余。
孟殊文将白晔带到客房的卫生间。语言不通,她也懒得废话,直接拉过白晔的手,打开水龙头,让他感受水温:左热右冷。然后把他拉到淋浴喷头下,做了个清洗的动作。接着,她回自己房间拿了一套全新的、尺码稍大的睡袍过来,放在旁边的架子上,最后指了指衣服和淋浴,示意白晔自己搞定,便关上门出去了。
白晔并不蠢,相反,能在碧灵门那种地方活下来,他极其聪明且善于察言观色。孟殊文虽然冷淡,但并无恶意,行动也清晰明了。他默默地脱下那身脏污破烂的古装长袍,打开热水,任由温暖的水流冲刷掉身上的污垢和……某些不愿回想的过去。镜子中映出少年苍白却精致无比的身体,耳垂下方那枚淡红色的奴印清晰可见。他闭了闭眼,迅速清洗干净,换上了那套柔软的棉质睡袍。衣服有点大,套在他清瘦的身体上,更添了几分脆弱和乖巧。
当孟殊文点的外卖送到时,白晔已经安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了。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肩头,穿着宽大睡袍的他,像一只被捡回家的、小心翼翼观察新环境的流浪猫。
孟殊文开门取餐时,白晔好奇地跟过来看。孟殊文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侧身让他进来。白晔立刻听话地走进来,在餐桌旁坐下,甚至还努力对孟殊文扯出一个讨好的、略显苍白的笑容。
这情景落在送餐的年轻外卖小哥眼里,就充满了八卦的气息——一个气质冷峻的美女,家里有个穿着她睡袍、长发及肩、漂亮得不像话的“男孩”(或者女孩?)?小哥的眼神瞬间变得古怪而意味深长,在孟殊文和白晔之间扫了几个来回,才带着一脸“我懂”的表情离开。
孟殊文:“……” 她懒得解释,面无表情地关上门。
两人沉默地吃着外卖。白晔显然饿坏了,吃得很快,但动作并不粗鲁,带着一种刻入骨子里的、属于“物品”的谨慎和规矩。孟殊文吃相优雅,心思却不在饭上。她在想廖博文老师应该已经把情况报告给五处了,五处会派谁来?这个白晔,到底是什么来路?他主动成为吴砚舟的奴隶,真的只是为了寻求庇护吗?孟殊文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饭后,白晔主动收拾了餐盒,动作麻利。孟殊文给他指了客房的位置,两人再无交流。这一晚,在一种诡异而安静的沉默中度过。
廖博文的动作非常迅速。当晚就将白晔的情况,包括其自称的碧灵门玉雪峰主之子身份、利用陷空符逃脱、主动服下奴丹成为吴砚舟奴隶等关键信息,详细报告给了五处。
五处的反应速度超乎想象。第二天一早,当吴砚舟按部就班去学校报到时,五处的人已经抵达了淮江市。而来人,正是之前还在沪市处理灵地碎片后续事宜、尚未返回燕京的五处副处长——夏文海。
没有谁比他更合适来处理这个“特殊”的凡人了。他那双能洞悉因果、看破虚妄的“真实之眼”,是任何谎言和伪装都无法逃脱的终极审判。
孟殊文接到廖博文通知五处要来人时,很平静地留下钥匙(白晔被要求待在家里),便安心去上学了。她对五处,尤其是夏文海的能力,有着充分的信任。
夏文海并非独自前来,他身边跟着一位气质干练的女士——张安琪。张女士是灵气复苏后觉醒的异能者,异能方向与脑力、语言学习相关。在曾佩佩当初向五处传授启灵大陆语言文字时,她凭借强大的学习能力,仅用了不到一周时间就完全掌握了这门复杂的语言。用她的话说,启灵语的口音与某些古汉语方言存在奇妙的相似之处,学起来并非无迹可寻。
当夏文海和张安琪走进孟殊文的公寓时,坐在沙发上的白晔瞬间绷紧了身体。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的恐惧攫住了他。眼前的男人,气息并不强大,远不如他那个如同深渊般可怕的父亲林惊雪,甚至不如碧灵门随便一个峰主。但夏文海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平静气场,让白晔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放在显微镜下,无所遁形。他后背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夏文海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平静地睁开双眼,那双仿佛蕴含着星河流转、因果丝线的眸子,淡淡地扫了白晔一眼。
仅仅是一眼!
白晔如遭重击,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剧烈的寒颤,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他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伪装、所有深埋心底的算计和不堪,都在这一眼下暴露无遗!
夏文海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看到的景象,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混乱。无数代表着因果、执念、情感、阴谋的灰暗、猩红、深黑的线条,密密麻麻地藤蔓缠绕在眼前这个看似纯稚的少年身上,交织成一个庞大而令人心悸的线团。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凡人少年该有的因果纠缠!其复杂程度,甚至超过了夏文海见过的许多炼神境修士!这让他瞬间感到了一丝精神上的刺痛和负荷。
“你并不是没有修行资质。”夏文海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直接切开了白晔最深的伪装。张安琪立刻同步翻译,他的启灵语发音标准流畅。
白晔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被戳穿的慌乱,但他强自镇定,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您…您在说什么?我从出生就被判定是一瓣灰,无法修行……”
夏文海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怜悯意味的弧度,打断了他的表演:“不用在我面前说谎。因为这世上,没有人能骗过我的眼睛。”他的语气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很清楚自己不是天生的一瓣灰。不仅如此,你心思之深沉,远超你的年纪。装出这副纯稚无辜的样子,对我没有用。”
白晔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身体微微发抖。他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伪装和算计,在这个男人面前彻底失效了。直觉是对的,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夏文海看着他失态的样子,语气依旧从容:“现在不说实话,我不介意带你回燕京总部,和那些我们抓捕的其他启灵大陆逃亡者关在一起。到了那里,你享受的就不是现在这种相对温和的谈话氛围了。” 话语平淡,却蕴含着冰冷的威胁。
白晔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抬起眼,目光中那层伪装的温顺和惶恐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戒备和一丝认命的颓然,直直地看向夏文海,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不用这样看着我。”夏文海对他的敌意毫不在意,“你过去再如何复杂,现在,你确实是一个无法修行的一瓣灰。” 他点出了白晔当前最大的“弱点”和现实。“而且,你现在在地球,就要遵守我们的规则。”
白晔扯出一个略带讽刺的惨笑,声音干涩:“那是。我的命都掌握在主人手里。不用那么麻烦,他一个念头就能让我死。” 他试图强调吴砚舟对他的绝对控制权,暗示自己的无害。
夏文海微微蹙眉。这正是他此行最大的疑惑点。以白晔这种心机深沉、背负着复杂过往和秘密的性格,怎么可能如此草率地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一个刚认识(甚至不算认识)的、异世界的少年手中?这完全不符合逻辑和常理。
“为什么选择他?”夏文海直接问出了核心问题,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刺入白晔的灵魂深处,“吴砚舟。为什么偏偏是他?别告诉我只是巧合。”
白晔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权衡。最终,他抬起眼,那双曾经蓄满泪水的眼眸此刻平静得可怕,透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洞察。
“别看我年纪小,”他缓缓开口,声音清越却带着一丝疲惫,“我见过的复杂人心、肮脏交易、阴谋算计,或许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一个别人眼中毫无价值的凡人,在碧灵门那样等级森严、弱肉强食的大宗门里,平安活到现在……您以为,仅仅靠运气吗?”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我从小,就很会看人。非常会看。”
“他,”白晔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个在院子里挥汗如雨、眼神明亮又带着点莽撞的少年,“他是个好人。” 他给出了一个简单到近乎敷衍的答案。
客厅里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夏文海沉默地看着他,张安琪也停下了翻译,眼神微妙。显然,没人相信这个理由。
良久,在夏文海无声的压力下,白晔才不情不愿地、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语气补充道:“好吧…我承认。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之后,他是我第一个看到的修行者。” 他回想起刚穿越到地球时的震惊和茫然。这里的凡人…生活得如此自由、富足、有尊严,与他认知中的“凡人”截然不同。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震惊,甚至…产生了一丝扭曲的嫉妒。也正因为地球的“平等”,让他很难像在启灵大陆那样一眼区分出修行者和凡人。他躲在那栋空屋里,观察了很久,才锁定了隔壁院子里那个力量强大、朝气蓬勃的少年。
“不过,”白晔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我确实观察了他很久。他…很好。”
简单,直接,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练功时心无旁骛,眼神专注而明亮。和那个被他称为“小姨”的凡人说话时,那种发自内心的亲昵和依赖,没有丝毫高高在上的施舍感或修行者惯有的傲慢。他会为了一顿好吃的而雀跃,会因为麻烦而苦恼得抓头发…这些鲜活而真实的细节,在白晔眼中,构成了一个与启灵大陆修行者截然不同的、充满“人味”的形象。
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主人”。一个力量足够强,能提供庇护;一个心性相对简单,不会对他产生变态的控制欲或将他视为玩物;一个…对身边的凡人抱有温情的人。吴砚舟,是他观察多日后,筛选出的“最优解”。成为他的奴隶,是他精心计算后,为了活下去、为了那个深埋心底的目标,所能付出的…看似最大实则在他掌控范围内的代价。
夏文海静静地听着张安琪的翻译,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明。他能看到白晔在说“他很好”时,身上藤蔓缠绕的复杂因果线中,有一丝极淡的、代表着“真实认可”的微光闪过。但这并不能抵消他身上的巨大谜团和潜在风险。
“记住你说的话,也记住你的身份和处境。”夏文海站起身,临走前,留下了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目光仿佛穿透白晔,看向了某个未知的远方,“白晔,你很聪明,也很会选。但你选中的这个‘主人’……或许,会是你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麻烦’。”
这句话,张安琪翻译得有些迟疑,白晔听完,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不解和茫然。
下午,廖博文找到了正在熟悉新学期课程的吴砚舟。
“白晔暂时被五处的人带走了,是夏副处长亲自来的。”廖博文开门见山,“不过夏副处长说了,他毕竟吃了奴丹,身份特殊,最终很可能还是会给你送回来。”
吴砚舟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不安地问:“廖老师,他是不是真有问题?很大的问题?” 夏文海亲自出马,这规格可不低。
廖博文沉吟了一下:“问题…确实有一些。夏副处长说他身上有些谜团还没完全解开。但问题大不大…从可控性来说,因为他吃了奴丹,性命完全捏在你手里,所以对‘你个人’的威胁,理论上是最小的。” 他强调了“理论上”和“你个人”。
吴砚舟稍微松了口气,但“谜团”二字还是让他心头沉甸甸的。送走了廖博文,他立刻找到曾佩佩,问出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曾佩佩,以前在启灵大陆,有没有出现过奴隶反杀主人的事?” 这才是他安全感的根源!
“基本上…不可能。”曾佩佩回答得很肯定,他明白吴砚舟的担忧,“奴丹形成的灵环,蕴含了主人一丝本源灵气。奴隶但凡对主人产生杀意,或者试图伤害主人,哪怕主人当时毫无反抗之力,那丝灵气也会瞬间引动灵环,先一步绞死奴隶。这是规则层面的绝对压制。”
“那…有没有例外?”吴砚舟追问。
曾佩佩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有记载的…只有一起。但那是一个修行者奴隶,极其罕见。”
“修行者奴隶?”吴砚舟惊讶,“吃了奴丹还能修行?”
“非常难。”曾佩佩解释道,“奴丹形成的灵环会持续干扰修行者的灵气运转,使其极不稳定。引气入体都比常人难上数倍,后续每一个境界的突破更是难如登天。所以除非修行者心甘情愿,否则几乎不可能强迫其服下奴丹成为奴隶。强行喂下,对方只要调动一丝自身灵气冲击,就能搅碎脆弱的灵环。”
“那唯一成功反杀的那个…是怎么做到的?”吴砚舟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是个真正的修行天才。”曾佩佩的语气带着一丝感慨,“他成为奴隶时已是炼神境。硬是顶着灵环的干扰和灵气不稳的巨大劣势,用了不足百年时间,生生突破到了元神境。”
“元神境?”
“对。”曾佩佩点头,“元神境,是修行路上一个巨大的分水岭。修士需要重塑元灵,脱胎换骨。在重塑元灵的过程中,身体和灵魂都会经历一次彻底的蜕变和新生。奴丹形成的灵环和契约烙印,属于‘旧我’的束缚,会在元灵重塑的过程中被自然剥离、彻底失效。” 他看向吴砚舟,眼神认真,“所以,奴丹是无解的,唯一的‘解药’就是自身强大到元神境。但在那之前,它对元神境以下的修士,是绝对无法挣脱的枷锁。”
吴砚舟听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白晔现在只是个凡人(夏文海说他不是天生一瓣灰,但当前状态是),就算他有修行资质,想引气入体都难比登天,更别提顶着奴丹的debuff修炼到元神境了!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地球上目前最强的修行者都还在炼神境初阶摸索呢!
“太好了!”吴砚舟感觉压在心头的巨石被搬开了,“那他对我应该没什么威胁了。” 他现在甚至有点希望五处能把白晔多扣留研究一段时间。
然而,五处的效率(或者说甩锅的决心)超乎他的想象。就在吴砚舟利用开学初相对轻松的课程,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接近可以尝试突破四级的边缘时,白晔被送回来了。
五处派来交接的人员(并非夏文海)态度客气但不容置疑:“吴砚舟同学,经过初步审查和评估,白晔的身份和来历虽有些疑点,但目前未发现对华夏安全构成直接威胁。考虑到他服用了奴丹,其生死完全由你掌控,从安全性和可控性角度出发,将他安置在你这里,由你直接监管,是最稳妥的方案。这也是夏副处长的意思。”
吴砚舟看着被送回来、依旧穿着孟殊文那套宽大睡袍、安静站在五处人员身后、低眉顺眼的白晔,再看看自己掌心那枚似乎感应到“奴隶”靠近而微微发热的灰白奴印,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 (内心弹幕:我一点都不想要这个‘大礼包’啊!五处你们这是甩锅!夏副处长你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