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雷霆·止沸(1/2)
乌龙潭的平静被彻底打破了。
这一次,不是皇帝轻车简从的探视,而是大队身着铁甲、手持利刃的锦衣卫缇骑,在清晨第一缕惨白的天光中,撞开了静思园沉重的木门。铁靴踏碎落叶的脆响,兵刃与甲叶的摩擦声,以及那冰冷肃杀到极点的气息,让这座仿佛被时光遗忘的囚笼,瞬间冻结。
姚广孝正于禅房内盘坐,闻声缓缓睁眼。他脸上并无惊恐,反而闪过一丝近乎释然的复杂神色,低声喟叹:“终于……还是来了么?只是未曾想,来的竟是这般气象。”
缇骑并未立刻闯入禅房,而是如标枪般分列庭院两侧。随后,一个身着紫色蟒袍、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老太监缓步而入,手中并无圣旨,只捧着一柄装饰古朴的连鞘短剑。
“妖僧姚广孝,”老太监的声音尖锐而平板,不带丝毫感情,“太祖高皇帝有口谕。”
姚广孝起身,整理了一下破旧的僧袍,合十躬身。
老太监并不宣旨,只是向前两步,将手中短剑轻轻放在禅房内的木桌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剑鞘上,隐约可见“洪武”铭文。
“陛下说,”老太监盯着姚广孝,一字一顿,“潭水既然难静,不如彻底止沸。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留你这么久,该看的,你也都看到了。”
姚广孝的目光落在那柄短剑上,凝固了。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不是公开的审判,不是诏狱的刑求,而是最直接、最彻底的抹除。来自那位开国太祖、以铁血和果决着称的朱元璋的最终裁决。朱标的观察、容忍甚至有限度的利用,在太祖皇帝回归般的意志面前,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沉默了良久,庭院中只有风声穿过枯枝的呜咽。最终,他抬起头,脸上竟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那笑容里有苦涩,有嘲讽,或许还有一丝尘埃落定的解脱。
“阿弥陀佛。”他低声诵了一声佛号,不再看那太监,也不再看那柄剑,而是转身,面向墙壁上那扇小小的、透进微光的窗户,缓缓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贫僧……明白了。请回禀太祖皇帝,就说……姚广孝,谢陛下成全。”
老太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挥手。两名锦衣卫上前,却不是用刑,而是将一瓶乌黑的药酒和一个空杯,轻轻放在姚广孝身旁的地上。随后,所有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禅房,并带上了房门。
庭院中,铁甲之士肃立如林。老太监立于潭边,仿佛一尊石雕。日头渐渐升高,园内死寂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禅房内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瓷器碎裂的声响,随后,便是长久的、绝对的寂静。
午时,房门再次打开。老太监入内查看片刻,复又退出,对为首的锦衣卫千户微微颔首。千户一挥手,几名力士抬着一卷草席进入,片刻后抬出,草席卷得严实,看不出形状,唯有边缘渗出几缕已然发黑的血迹(药酒可能配合了其他手段,确保必死,并迅速收敛)。
缇骑如来时一般迅速撤离,锁死了园门。乌龙潭重归寂静,甚至比以往更加死寂。只有那柄“洪武”短剑,依然留在空无一人的禅房木桌上,仿佛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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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广孝的死,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但其激起的滔天巨浪,却并非源于他本身,而是紧随其后、席卷朝野的雷霆风暴。
朱元璋,这位退养多年、似乎已不同具体政务的开国皇帝,在姚广孝死后第三日,突然驾临奉天殿,临朝听政。没有预告,没有仪仗全副,他就那样穿着半旧的龙袍,在朱标惊愕、群臣惶恐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上御阶,坐在了那张他曾经坐了三十一年的龙椅上。苍老的面容上,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刀刻斧凿,目光扫过殿内,无人敢直视。
他没有废话,直接开口,声音沙哑却如金铁交鸣,回荡在空旷的大殿:
“咱听说,有些人,骨头又轻了,心思又活了。”
“蓝玉的案子,标儿处理得,还是太软!有些该杀的人,还留着;有些该断的根,还连着!”
“还有那个妖僧,胡言乱语什么道统天命,蛊惑人心,留他作甚?标儿,你读多了书,心肠也软了?这等人物,多留一日,便是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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