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祭坛回响与崩世之音（2/2）

冰冷与灼热交替的狂风撕扯着罗根的感官，混沌海洋那令人作呕的腥臭仿佛拥有了实质，如同粘稠的淤泥般堵塞着他的口鼻和肺叶。

意识在绝对的混乱能量场中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被撕扯、扭曲，几乎要彻底分散。

唯有怀中莉娜那轻微却真实的颤抖，以及那枚即使在此刻依旧紧贴胸前的、滚烫的光核容器，如同最后的锚点，死死系着他即将溃散的理智。

下方，那片无边无际的暗红色生物质海洋如同活物般张开巨口，沸腾的、由纯粹熵增与腐朽构成的“浪涛”掀起数千米高，带着吞噬、同化一切的恶意，迎接着他们的坠落。

要结束了吗？以这样一种方式，被这混沌彻底吞噬，化为这恐怖造物的一部分？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浮现的瞬间——

他胸前那枚滚烫的光核容器，似乎被周围浓郁到极致的混沌能量彻底激活（或者说刺激）到了某种临界点！

其内部那原本因祭坛启动而变得相对平衡的秩序与混乱力量，在这纯粹混沌的环境下，再次发生了剧烈的偏转！

代表秩序的那一点微光被疯狂压制，几乎熄灭！

而代表混沌的暗红余烬则如同回到了母体般，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炽烈燃烧起来！

嗡！

一股强大的、与下方混沌海洋同源却更加精纯的排斥力场，猛地从光核中爆发出来！

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一个脆弱的、由混沌能量构成的气泡，瞬间将罗根和莉娜包裹其中！

噗通！

他们并非直接砸入粘稠的生物质海洋，而是如同石子般撞入了一个相对“稀疏”的能量层面，然后被那强大的排斥力场弹起、缓冲，最后才相对缓慢地、浸入到了那沸腾的“海水”之中。

想象中的瞬间同化并未立刻发生。

那个由光核生成的、脆弱不堪的混沌气泡，顽强地抵抗着周围海洋的侵蚀，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三米左右的、不断扭曲变幻的临时安全区。

气泡壁并非实体，而是由不断流转的暗红色能量构成，外面是咆哮翻涌的混沌物质，内部则相对“平静”，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腐败能量和刺骨的恶意。

罗根和莉娜重重摔在气泡底部——那并非实质的底部，而是一种能量凝聚的、相对稳定的“界面”。冲击力依旧让两人痛哼出声，罗根感觉自己的肋骨肯定断了几根，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咳……咳……”莉娜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污浊空气，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茫然，“我们……没死？”

“暂时……”罗根艰难地撑起身体，警惕地观察着这个脆弱的气泡。

气泡壁剧烈地波动着，外面无穷无尽的混沌能量疯狂地冲击、挤压着它，每一次冲击都让气泡扭曲变形，光芒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破裂。

光核容器紧贴着他的胸口，滚烫得吓人，显然正在超负荷运转，维持着这个岌岌可危的庇护所。

他们如同被困在了一个随时会崩塌的能量潜水钟里，沉浮于毁灭的海洋深处。

而更让他心悸的是，虽然物理上的同化被暂时阻挡，但这片混沌海洋的力量，却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

一种低沉、混乱、仿佛亿万生灵临终哀嚎与疯狂呓语混合而成的背景噪音，开始直接作用于他们的意识。这噪音并非通过鼓膜，而是直接回响在脑髓深处，带来阵阵眩晕和烦恶感。

同时，周围的暗红色“海水”中，开始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闪回的影像碎片！

那不是简单的幻象，而是这片混沌海洋吞噬、溶解了无数物质与意识后，残留的信息沉淀！是过往的回声！

罗根看到了一艘从未见过的、风格古老巨大的星舰，在绝望的爆炸中解体，船员瞬间汽化的最后瞬间那极致的恐惧；

看到了某个繁华的异星城市，被从天而降的暗红色“雨水”腐蚀、融化，亿万居民在尖叫中化为脓水的恐怖景象；

看到了巨大的、形态非人的智慧生物，在冰冷的太空中被无形的力量撕碎，意识被强行抽离的痛苦；

甚至看到了……一些更加零碎的、似乎来自“主宰”本身视角的片段——对无尽星空的冰冷凝视，对某种更古老、更庞大存在的、源自本能的恐惧与憎恨……

无数文明的毁灭，无数个体的终结，无数难以理解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他们的脑海，冲击着他们的认知极限！

“啊……我的头……好痛……好多声音……好多画面……”莉娜抱着头痛苦地蜷缩起来，她的感知更加敏锐，受到的冲击也更为强烈，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混合着恐惧和一种奇异的、被迫接收过多信息的痛苦。

罗根也感到头痛欲裂，但他强行保持着清醒，试图从这些混乱的信息流中捕捉到有用的片段。

他发现，这些信息回声并非完全无序，它们似乎围绕着几个核心的主题：毁灭、吞噬、以及对“秩序”和某种“更古老存在”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段相对清晰、却让罗根瞳孔骤缩的影像，猛地压过了其他杂音，清晰地投射在他的意识中——

那是一片熟悉的星域……是联盟的疆域！

而且从星标判断，是不久之前！

影像中，三艘涂装着联盟第七舰队徽记的巡洋舰，正在与一片突然出现的、小规模的“时之伤疤”熵增区域交战。

战斗很激烈，但联盟舰队似乎占据上风，能量屏障有效地抵御着熵增腐蚀。

然而，下一秒，异变陡生！

那三艘联盟巡洋舰，突然自行关闭了能量屏障？

并且调转炮口，并非对准“时之伤疤”，而是对准了彼此？！

在船员们惊恐不解的通讯声中（那通讯声充满了震惊和背叛感），三艘战舰毫不犹豫地同时开火！剧烈的爆炸瞬间吞噬了它们自己！

而在爆炸的火光中，一道极其隐蔽的、特殊的能量信号，从其中一艘战舰的残骸中发射出去，精准地射向了遥远的深空……那个方向……赫然指向了……“磐石之心”基地的方向？！

紧接着，另一段影像碎片接踵而至——

那是在一个绝对黑暗、只有无数数据流闪烁的虚拟空间中。

一个模糊的、由冰冷数据构成的人形（其核心代码结构让罗根感到一丝诡异的熟悉），正在向一个权限极高的、匿名的终端发送着加密信息。信息的内容碎片化地闪过：

“…‘摇篮’项目…进展顺利…‘种子’已投送…‘基石’坐标确认…”

“…‘清洁工’已就位…等待‘收获’指令…”

“…确保‘遗产’完整性…清除所有不稳定因素…包括‘知情人’…”

“摇篮”？“种子”？“基石”？“清洁工”？“遗产”？

这些代号如同冰锥，狠狠刺入罗根的脑海！

一个可怕的、完整的阴谋链条，在他心中瞬间清晰起来！

根本没有什么意外！第七舰队的分舰队是被自己人故意牺牲的！

目的就是为了将“秩序之种”（种子） “投送”到“磐石之心”（基石）！

而联盟高层（清洁工）早就知道这一切！

他们甚至在等待所谓的“收获”！

他们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救援，而是获取窃眸者或者说这个构造体（遗产）的力量！

为此，他们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舰队和士兵！而那些黑色士兵，就是执行灭口的“清洁工”！

无尽的怒火瞬间淹没了罗根！背叛感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他想起那些战死的士兵，想起莱娜的牺牲，想起凯洛斯的决绝……他们所有人，都只是高层棋盘上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

就在他因这惊人的发现而心神激荡之际，另一段更加古老、更加模糊、却也更加令人战栗的影像碎片，被混沌海洋的力量强行挖掘出来，涌向莉娜！

“不……不要看……”莉娜发出凄厉的尖叫，仿佛看到了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双手死死捂住眼睛，身体剧烈颤抖。

但影像直接作用于意识。

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纯白。

无限延伸的、绝对平滑的、没有任何瑕疵的纯白空间。没有声音，没有物质，没有能量波动，没有时间流逝，只有永恒不变的、令人疯狂的“正确”与“静止”。

一个冰冷到极致、毫无任何生命气息的意志，如同这纯白空间本身，漠然地存在着，其唯一的“目的”，似乎就是将一切纳入这永恒的、死寂的蓝图之中。

然后，影像猛地一转！

在这片纯白空间的极远处，一个“点”突然发生了“错误”。一丝极其微弱的、代表着“变化”和“混乱”的“熵”，不知如何诞生了。

纯白空间的冰冷意志瞬间聚焦！无尽的、绝对秩序的力量涌向那个“点”，试图将其“修正”！

然而，这“修正”的过程，却仿佛催化剂，反而催生了更多的“错误”和“混乱”！

那个“点”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迅速扩大，演化、沸腾，最终变成了那片罗根刚刚看到的、代表着“主宰”的、沸腾的混沌深渊的雏形！

“主宰”……或者说混沌的源头，竟然是因为“秩序”试图抹杀最初的一丝“无序”而被动催生出来的？！

它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体的两面？！而这片纯白空间……就是秩序之种的源头？

那个所谓的“永恒蓝图”？！

这段信息蕴含的宇宙级真相太过恐怖，瞬间冲垮了莉娜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她双眼翻白，身体僵直，意识仿佛要被这庞大的信息彻底撑爆、同化！

“莉娜！”罗根从愤怒中惊醒，扑过去抱住她，却发现女孩身体冰凉，呼吸微弱，眼神空洞，嘴角溢出白沫，显然受到了无法挽回的精神冲击！

“不！撑住！莉娜！”罗根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在这混沌深海，他没有任何医疗手段！

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或许是莉娜意识崩溃时散发的精神波动，或许是罗根剧烈的情绪起伏，又或许是光核的力场持续减弱——

他们所在的这个脆弱气泡，终于承受不住外部混沌海洋的持续挤压和内部的信息冲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最后的哀鸣！

咔嚓！

一道清晰的裂痕，猛地出现在气泡壁上！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如同破碎的蛋壳般迅速蔓延！

外部那粘稠、腐败、充满恶意的暗红色混沌物质，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顺着裂缝疯狂地涌入！

恐怖的同化，终于降临！

“不！”罗根绝望地怒吼，徒劳地试图用手去堵住裂缝，但他的手瞬间就被那混沌物质包裹、侵蚀，皮肤传来可怕的灼烧感和麻木感！

怀中的莉娜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她的身体也开始接触涌入的物质，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可怕的暗红色纹路！

就在这最后的生死关头——

罗根胸前那枚光核，似乎也感应到了宿主的致命危机和莉娜意识的濒临消散。

其内部那被压制到极致的、代表秩序的一丝微光，以及莱娜残留的最后一点蓝色印记，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亮了一下！

一股微弱却带着一丝“安抚”和“排斥”特质的力量，混合着莱娜那熟悉的意志碎片，再次扩散开来，暂时逼退了最先涌入的混沌物质，延缓了气泡的彻底崩溃！

同时，或许是这濒死的秩序波动与混沌的剧烈反应，意外地触及了这片海洋的某个深层“脉络”——

他们脚下的气泡界面，突然变得不稳定起来，下方的混沌物质开始向下凹陷，形成一个短暂的、小范围的旋涡！

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

罗根和莉娜，连同那个即将破碎的气泡，一起被猛地拽向旋涡深处！

坠落感再次袭来！

但这一次，并非漫无目的。

在意识被彻底吞噬前的最后一刻，罗根透过那翻滚的混沌物质，仿佛看到旋涡的底部，那无尽的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巨大、冰冷、沉默的轮廓，一闪而过。

那轮廓……像是一艘……船？

一座沉默的、古老的、沉睡在这混沌胎海最深处的……

方舟？亦或是……棺椁？

无尽的黑暗彻底吞没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