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方舟遗骸与低语之嗣（2/2）
就在这脉冲扩散开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正在追击的“海胆”，动作猛地同时一滞！
它们那急促摆动的触须停了下来，孔洞中的幽绿光芒疯狂闪烁，仿佛接收到了无法理解的矛盾指令，陷入了瞬间的系统混乱！
那张即将罩住罗根的粘网，也凝固在了半空中！
这混乱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但已经足够了！
罗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绝不会错过这宝贵的机会！
他猛地一刀划开凝固的粘网，拉着吓呆的莉娜，用尽最后力气，疯狂地冲向了那个舰桥阴影的巨大开口！
在他们身后，那些“海胆”从混乱中恢复，发出更加尖锐刺耳的沙沙声，再次追击，但距离已经被拉开！
罗根和莉娜一头撞入那舰桥结构的巨大开口，重重摔落在内部更加坚实的、覆盖着厚厚荧光苔藓的金属地面上。
他来不及喘息，猛地回头看去。
只见那些追击的“海胆”群，全部停在了开口之外，密密麻麻地悬浮着，触须摆动，幽光闪烁，却不再前进分毫。
仿佛那道无形的界线，是它们无法逾越的禁区。
暂时……安全了？
罗根剧烈地喘息着，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全身无处不痛，几乎虚脱。莉娜也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那枚再次恢复平静的光核。
是它？刚才那脉冲是它发出的？它……在保护他们？为什么？
他抬起头，看向舰桥内部。
这里比外面更加黑暗，只有苔藓提供的微光。眼前是一个巨大、空旷、如同神殿般的大厅。四周的控制台早已腐朽破碎，巨大的主屏幕一片漆黑，裂痕遍布。
而在大厅的中央，最深处……
并非控制台。
而是一个巨大的、由那种苍白金属构筑而成的……基座。
基座之上，静静地、背对着他们，端坐着一个高大的、穿着古老样式、覆盖着厚厚尘灰与荧光苔藓的……人影。
那身影一动不动，仿佛早已与这艘方舟化为一具永恒的雕塑。
然而，一种无法形容的、远比外面那些“海胆”更加庞大、更加古老、更加深沉的压迫感，正从那静止的身影中，无声地弥漫开来。
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君王，依旧散发着不容亵渎的威严。
罗根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莉娜也看到了那身影，吓得捂住了嘴，大气都不敢喘。
光核再次微微震动了一下，这一次，不再是脉冲，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带着某种……悲恸与共鸣的波动。
那端坐的身影，覆盖着苔藓的指尖，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混合着金属摩擦与无尽疲惫的叹息，如同微风吹过腐朽的琴弦，轻轻回荡在死寂的大厅之中。
“……终于……来了……”
“……继承者……”
声音落下的瞬间，整个舰桥大厅那死寂的、仿佛凝固了万古的气氛被骤然打破。
并非变得喧闹，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无形的压力如同苏醒的巨兽般，缓缓睁开了眼睛。
覆盖在那端坐身影上的厚厚尘灰与荧光苔藓，如同拥有了生命般，簌簌滑落，露出其下暗沉的、线条冷硬的古老金属铠甲。
铠甲样式古朴而陌生，覆盖全身，关节处是复杂的球形结构，表面铭刻着无法理解的几何纹路，此刻正随着那叹息的余韵，极其微弱地闪烁着与周围苔藓同源的幽绿光芒。
那身影依旧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但一种实质般的、沉重如山的“注视感”已然降临，牢牢锁定了两人。
那不是恶意，却比任何恶意都更令人心悸——那是一种超越了生死、超越了时空的审视，仿佛他们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被置于某种宏大却冰冷的宇宙尺度下进行评估的样本。
莉娜吓得几乎窒息，身体僵硬无法动弹，只能死死抓住罗根的衣角。
罗根也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攥紧，冷汗瞬间浸透内衬。
他强压下拔腿就跑的本能，左手缓缓松开握着的求生刀（他知道这毫无意义），艰难地抬起头，迎向那无形的注视。
“你是谁？”他的声音因紧张和伤势而干涩沙哑，在这空旷死寂的大厅中显得异常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里是什么地方？”
沉默。
只有周围荧光苔藓那规律的、如同呼吸般的明暗闪烁。
良久，那古老的叹息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嘲弄？或者说……悲悯？
“……名讳……早已遗失于时光之沙……残留于此的……不过是一缕执行最后使命的残响……你们可以称我为……‘守望者’……”声音断断续续，仿佛信号不良的通讯，却又异常清晰。
“……至于此地……”守望者的声音顿了顿，那端坐的身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覆盖着装甲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在大腿甲胄上敲击了一下，发出清脆的金属叩击声。
“……是‘方舟’……亦是‘囚笼’……是‘摇篮’计划……最后的……碎片……”
摇篮计划！
这个词如同闪电般击中了罗根！
他猛地想起在混沌海洋的信息回响中看到的那些碎片信息！联盟高层的密谋！那些冰冷的代号！
“摇篮计划是什么？！”他急切地追问，向前踉跄了一步，“联盟到底在做什么？那些‘清洁工’又是谁？！”
他的激动似乎引起了守望者的反应。那无形的注视变得更加锐利，仿佛穿透了他的血肉，直接窥视他的记忆深处。
“……外来者的纷争……依旧如此……毫无意义且充满……熵增的愚蠢……”守望者的声音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漠然，但随即，似乎从罗根的记忆中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语气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嗯？……‘秩序之种’……‘熵寂深渊’……碎片……竟然……已扩散至如此地步……甚至开始了……危险的融合……”
它似乎对罗根记忆中关于秩序之种和混沌（它称之为熵寂深渊）的情况感到了意外和……关注。
“……看来……‘摇篮’的崩坏……比预估的……更加彻底……”守望者的声音低沉下去，那敲击装甲的手指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它似乎终于注意到了罗根胸前那枚安静的光核容器。那无形的注视瞬间聚焦于此！
“……这是……？！”守望者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并非惊讶，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了识别、排斥、探究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渴望的情绪？
“……源自‘基石’的秩序……染指了‘深渊’的疯狂……甚至缠绕着……微弱的……‘逝者’回响……”它仿佛在喃喃自语，那端坐的身影第一次开始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
咔嚓……咔嚓……
金属关节因万古未动而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大厅中回荡，每一声都敲击在罗根和莉娜紧绷的神经上。
终于，守望者完全转了过来，正对着他们。
它的“面部”并非人类五官，而是一个光滑的、微微凸起的、如同经过极致打磨的暗色镜面。
镜面中倒映不出罗根和莉娜的身影，只有一片深邃的、旋转的幽绿星云，仿佛通往另一个维度的窗口。
此刻，那镜面正对着罗根胸前的光核，内部的幽绿星云旋转速度明显加快。
“……有趣的……畸变体……”守望者评价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一个……计划外的……变量……”
它的“目光”再次抬起，似乎穿透了舰桥的金属穹顶，望向虚空。
“……外面的‘清洁工’……是冲它来的……亦或是……冲‘摇篮’的遗产而来……”它做出了判断，“……他们……以及你们……都不该存在于此刻……”
话音未落，守望者那镜面般的面部，幽绿星云猛地亮起！
一股无形却庞大无比的意念力量，如同泰山压顶般猛地降临，并非攻击，而是压制！
试图将罗根和莉娜的意识强行剥离、禁锢！
罗根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扔进了液压机下，剧痛瞬间袭来，眼前发黑，几乎要立刻失去意识！
莉娜更是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眼睛一翻，软倒在地，只有微弱的生命气息证明她还活着！
“不！”罗根发出痛苦的嘶吼，拼命抵抗着那恐怖的意念压制！
他的意志力在经历了无数磨难后早已锤炼得如同钢铁，但在这远古存在的力量面前，依旧如同螳臂当车！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彻底碾碎的刹那——
他胸前那枚被守望者称为“畸变体”的光核，似乎感受到了这纯粹的、冰冷的、带着敌意的秩序力量的压迫，其内部那一直被压制的暗红混沌余烬，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再次被激怒！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聚、更加狂暴的混沌能量，混合着莱娜那丝残存意志最后的悲鸣与守护之意，猛地从光核中爆发出来，狠狠撞向了守望者的意念压制！
两股性质截然相反却同样庞大的力量，以罗根的身体和意识为战场，猛地对撞在一起！
“呃啊啊啊——！！！”罗根发出了绝非人声的惨嚎，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这两股巨力瞬间撕成了两半！一半坠向绝对冰冷的逻辑深渊，一半抛入狂乱燃烧的混沌火海！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左眼瞳孔瞬间变得如同守望者的镜面般冰冷幽绿，倒映出旋转的星云；右眼则一片血红，深处有暗红的混沌之火疯狂燃烧！
大量的、破碎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被这两股力量的疯狂冲突从守望者那古老的意识中硬生生撕扯了出来，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无尽的星空，以及星空中那巨大的、不断旋转的、由纯粹几何光轮构成的秩序之种（或者说其同类）……它们如同冰冷的园丁，在宇宙中播种“秩序”，将一个个充满活力的星域转化为死寂的、永恒的“完美”结构……
他看到了……沸腾的、色彩混乱的“熵寂深渊”……那并非邪恶，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本初的、代表着“变化”与“可能性”的宇宙力量……它对秩序的同化充满了本能的抗拒与愤怒……
他看到了……一个古老而先进的文明（守望者的文明）……他们最早发现了“秩序之种”和“熵寂深渊”的秘密……他们恐惧前者的绝对静止，也警惕后者的不可控……他们启动了一个疯狂的计划——“摇篮”计划！
计划的核心……竟然是捕获一个相对弱小的“秩序之种”，并引导一股可控的“熵寂深渊”力量，将两者置于一个巨大的构造体（就是他们所在的方舟）内，试图让它们相互制衡、相互消耗，并从中研究这两种宇宙本源力量，甚至梦想着最终能控制或利用它们……
他看到了……计划的失败……
“秩序之种”与“熵寂深渊”的力量远超想象，它们并未如预期般相互抵消，反而在极致的冲突中发生了不可预测的畸变与融合……
失控的能量爆发……方舟内部化为了炼狱……大部分的文明成员瞬间湮灭……
只剩下少数像守望者这样的“遗产守护者”，依靠特殊技术将意识与方舟融合，陷入了近乎永恒的长眠，执行着最后的监控和……清理程序……
他看到了……联盟……他们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摇篮”计划的零星信息……他们愚蠢地认为这是可以掌控的“遗产”……他们投放“秩序之种”碎片（可能来自另一个更小的种子或这个种子崩解的部分）到“磐石之心”，试图激活和定位这个沉睡的方舟……他们派来“清洁工”，不仅是为了灭口，更是为了在方舟被激活后，第一时间进来“接收”成果……
信息量庞大到足以让任何正常大脑崩溃！
“啊——！！”罗根抱头惨叫，七窍中都渗出了鲜血，身体剧烈痉挛，皮肤表面那冰火侵蚀的纹路再次疯狂蔓延，左半身开始浮现冰冷的金属光泽，右半身则变得灼热暗红！
他似乎正在被这两股冲突的记忆和力量……同化！
“异常！极度异常！”守望者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可以称之为惊愕的波动。它似乎没料到这个“畸变体”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力量，更没料到其引发的冲突会反向撕裂它的意识屏障！
它那镜面面部幽光暴涨，试图加强压制，夺回控制权！
但已经晚了。
罗根在极致的痛苦中，发出了混混沌自身意志、莱娜残念、以及被强行灌入的守望者记忆碎片的、扭曲的咆哮：
“摇篮……不是遗产……是坟墓！！你们……和联盟……都在……自取灭亡！！”
随着他的咆哮，那枚光核的光芒骤然大盛，竟然短暂地压过了守望者的意念幽光！
嗡——！
整个舰桥大厅猛地一震！
周围墙壁上那些早已停止工作的古老屏幕和仪器，竟然齐刷刷地亮了起来！
上面疯狂滚动着无法理解的符号和数据流！
大厅中央，那个守望者端坐的基座下方，地面无声地滑开，露出了一个更加深邃的、散发着强烈能量波动的垂直通道！
通道内壁是不断流动的、由幽绿和乳白两色能量构成的复杂编码！
那里……似乎通往方舟真正的核心！
也是“秩序之种”与“熵寂深渊”力量被禁锢和尝试融合的……实验场！
通往真相……与最终毁灭的……最后之路！
守望者的身影猛地站起！那高大的、金属的身躯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它似乎决意要彻底清除这两个意外的变量和失控的畸变体！
而罗根，则处于崩溃与新生的边缘，被无数的声音和力量撕扯，唯有眼底最深处，一丝不屈的意志仍在疯狂燃烧。
莉娜昏迷在地，对即将到来的终极风暴，一无所知。
方舟的古老守望者与来自外界的畸变继承者，在这沉寂万古的舰桥内，对峙于通往最终秘密的入口前。
最终的时刻，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