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帝心似海（2/2）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田娃感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这是最直接，也最危险的试探！他立刻躬身，几乎将身体折成直角，声音带着无比的诚恳与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

“陛下！臣之一切，皆陛下所赐！臣之心思，陛下早已洞若观火！臣愿为陛下手中利剑，斩除荆棘；愿为陛下座下舟楫，承载江山！若陛下觉得臣这把剑钝了，这条船旧了，随时可弃之不用！臣绝无半句怨言，唯有感激陛下昔日知遇之恩！”

他这番话，将自身姿态放到最低，将生杀予夺之权完全交予皇帝，既是表忠，也是自保。

朱元璋盯着他看了许久，那目光仿佛要刺入他的骨髓。良久，才忽然哈哈一笑，将那片揉碎的竹叶丢入池中，惊起一圈涟漪：“起来吧。咱不过随口一问，看你吓得。好好做你的事，只要你对咱，对大明忠心不二，咱自然不会亏待你。”

“谢陛下！”田娃缓缓直起身，心中却无半分轻松。帝心似海，深不可测。今日的笑语，可能转眼就变成明日的雷霆。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不仅要办好差事，更要时刻把握好与皇帝之间的距离。

随着章程的逐步推行和准备金的陆续到位，宝钞的信用基础确实在一点点夯实。市面上流通的宝钞，因其有官方兑付和部分实物锚定的保障，价值趋于稳定，民间抵触情绪进一步减弱。而特许商会在严格的监管下，其“结算凭证”的流通被限制在可控范围内，反而因为其便捷和背靠准备金的可靠性，在商会内部及关联商户中更受欢迎，并未出现之前担忧的失控局面。

然而，旧势力的反扑并未停止，只是变得更加隐蔽。毛骧送来密报，赵德柱等人不再公开抵制，转而试图通过贿赂地方官吏，在准备金核查、商会资格审核等环节做手脚，试图架空章程。同时，朝中某些官员开始旧事重提，将田娃早年与张唯的关系，以及他在火药作案中的“失察”再次翻出，虽未明指，但意在营造一种田娃“并非完人，其政亦非尽善”的舆论氛围。

田娃对此心知肚明。他一方面依靠毛骧和都察院中支持改革的官员，加强监督，揪出了几个与赵德柱勾结、在准备金核查中舞弊的吏员，再次以铁腕震慑宵小；另一方面，对朝中的流言蜚语，他依旧采取不回应、不辩解的态度，只以宝钞日益稳固的信用和商会逐渐规范的操作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舵手，驾驶着宝钞这艘大船，在皇帝的注视、清流的非议、商贾的算计以及旧势力的暗礁中，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航向。他知道，风浪远未结束，帝心依旧难测，他能做的，唯有谨守本分，持身以正，用实实在在的政绩，来换取这艘大船继续前行的资格。前方的海域，依旧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