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义士请缨（1/2）

定安王府，议事厅。

晨曦微露，薄雾尚未散尽，王府内却已是一片肃杀。议事厅内，烛火通明，映照着数十张或坚毅、或悲愤、或沉痛的脸庞。江离端坐于主位之上，已换上了一身玄色常服，虽洗去了征尘，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肃，却比昨日更深。他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厅内肃立的众人。

这些人，并非王府寻常侍卫仆从，而是他麾下最核心的力量，惊羽卫的中坚，更是随他出生入死、可托付性命的兄弟——惊羽卫的骨干，以及从北狄侥幸生还、潜伏多年的暗桩首领。他们个个气息沉稳，眼神锐利，但此刻，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悲壮气息。

厅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吱呀——”

议事厅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清晨的寒意，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正是苏逸风。他发髻松散，衣袍皱巴巴的，俊美的脸上带着宿醉未醒的惺忪与疲惫，一边走还一边揉着太阳穴，嘴里含糊地嘟囔着：“哎哟……头疼……王爷，什么要紧事非得这么早……”

他的出现，与厅内肃穆沉重的气氛格格不入。江离抬起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目光如同冰锥，瞬间让苏逸风剩下的抱怨卡在了喉咙里。他讪讪地缩了缩脖子，赶紧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站好，努力挺直腰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但那飘忽的眼神和身上散不掉的酒气，还是暴露了他的状态。

江离收回目光，不再理会他，深吸一口气，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寒铁交击：

“诸位兄弟，今日召集大家，所为何事，想必……心中已有猜测。”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尤其是在那几位身上还带着未愈伤痕、眼神中刻骨仇恨的幸存暗桩脸上停留片刻，才继续道：“此次北狄之行，凶险万分，我等……虽侥幸归来，但……我们留在北狄的数百兄弟……却……”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股沉重的悲恸，已如实质般压在每个人心头。厅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拳头紧握的骨节爆响。

“哼！”

一声充满暴戾与恨意的冷哼，如同炸雷般响起！只见站在前排的一位身材精悍、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猛地踏前一步，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此刻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着，双目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是惊羽卫的一位副统领，代号“苍狼”。

“王爷！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苍狼的声音嘶哑，充满了血性，“咱们在北狄经营多年的据点，为何会一夜之间被狄狗精准拔除？为何兄弟们会暴露得如此彻底？！若非内部出了奸细，绝无可能！！”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硬木柱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木屑纷飞，“别让老子揪出这个吃里扒外的杂碎！否则，老子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以告慰兄弟们在天之灵！！！”

“苍狼统领说得对！”另一名脸色苍白、手臂还缠着绷带的年轻男子激动地站了出来，他眼中含着热泪，声音哽咽，“属下……属下就是潜伏在奎州附近的暗桩之一！王爷进入北狄前，我们的据点极为隐秘，行事谨慎，从未出过纰漏！可就在王爷抵达奎州附近后不久，北狄的鹰犬就像是……像是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藏身之处！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派大军围剿！王大哥、李二哥他们……为了掩护我撤离……全都……全都……”他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虎目之中泪水奔涌，“是他们用命……才换了我这条残躯逃回来报信啊！此仇不报，我赵武誓不为人！！！”

“血债必须血偿！”

“一定要揪出内奸！”

“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厅内群情激愤，压抑已久的怒火与悲愤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每个人都双目赤红，杀气腾腾！那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是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兄弟！这笔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江离看着激愤的众人，双手微微下压，示意大家安静。他何尝不痛？不恨？那些牺牲的暗桩，许多都是他一手培养、亲自派往北狄的精英！他们的牺牲，如同剜心之痛！但他身为统帅，必须保持冷静。

“诸位的心情，本王感同身受！”江离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压下了现场的躁动，“此事，绝不可能就此罢休！内奸，必须要查！血债，也必须要讨！”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如刀，缓缓道：“但，此事……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能够如此精准地掌握我惊羽卫在北狄的核心机密，并能将消息及时传递给北狄高层……这个隐藏在暗处的‘第三人’，其能量之大，触角之深，恐怕……远超我等想象！”

他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顿，说出了那个让所有人心中一凛的猜测：“据本王推断，此人……绝非寻常之辈！极有可能……就潜藏在我大楚内部！而且……身份高贵，地位尊崇，甚至……可能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皇室？！”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厅内瞬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如果内奸真的出自皇室，那牵扯之大，后果之严重，简直无法想象！这已不仅仅是惊羽卫的仇恨，更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江离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正因为如此，此事……必须慎之又慎！没有确凿证据，绝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甚至……引发朝局动荡！午后，本王便会进宫面圣，将此事禀明陛下，请求陛下下旨，彻查此案！无论如何，定要给死去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这个决定，合情合理，也显示了江离的沉稳与大局观。众人虽然心中愤懑，却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纷纷点头称是。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更加现实、也更加残酷的问题，被提了出来。

角落里，一个声音带着苦涩与茫然，低声问道：“王爷……那……北狄的情报网……如今已近乎瘫痪，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要……重建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众人心头的怒火，带来了更深沉的……无力与绝望。

重建北狄情报网？谈何容易！

历经数代、耗费无数心血、牺牲了不知多少忠魂才构建起来的情报网络，几乎被连根拔起！幸存的暗桩十不存一，且大多身份暴露，无法再回去。想要在北狄严密的监控下，重新编织一张如此庞大的情报网，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时间，以及……需要承担的风险，将是天文数字！更重要的是……谁去？谁愿意……再次踏入那片刚刚吞噬了数百兄弟生命的……龙潭虎穴？!

厅内，第三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一种悲壮而绝望的气氛，弥漫开来。重建，希望渺茫，代价巨大；不重建，则意味着大楚在北狄将变成“瞎子”、“聋子”，边境安危将受到严重威胁！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