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寻觅（1/2）

客栈洞开的窗前，江离负手而立。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笼罩着大地，寒风灌入，却吹不散他周身弥漫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那张暗金属鬼面在微弱的天光下反射着幽寒的光，仿佛真的来自九幽地府的阎罗，即将择人而噬。

在他身后，隋心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他的声音紧绷，充满了自责与愤怒。作为暗卫首领，竟让敌人在如此近的距离内施展偷天换日之计，掳走重要人物，这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刚刚从迷药中彻底清醒、弄明白了状况的苏芷晴，则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只会瑟瑟发抖。她不仅亲眼目睹了恐怖的幻象（那血迹和黑影很可能是极高明的障眼法或药物致幻），还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人剥衣易容、李代桃僵，此刻又面对着仿佛要将整个客栈都冻结的定安王之怒，没再次晕过去已是勉强。

江离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隋心的请罪。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一寸寸扫过窗外漆黑的山林，仿佛要穿透那层层黑暗，锁定胆敢在他眼皮底下动手的狂徒。

“起来。”良久，他才冰冷地开口，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但越是平静，越是让人感到心悸，“自责无用。找出他们，碾碎他们。”

“是！”隋心猛地起身，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对方手段诡谲，精通迷药、易容、幻术，甚至可能懂得操控人心、制造恐惧。”江离冷静地分析，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在地上，“绝非普通江湖势力。目标明确，计划周密，对林晚筝志在必得，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

他回想起客栈伙计的诡异，那突如其来的声响和血迹，以及那个假冒“苏芷晴”的演员精湛的表演和最后脱身时展现出的不俗身手……这绝非临时起意，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对方甚至算准了他们会被门外的异动吸引注意力，算准了那短短一瞬的空隙！

是谁？相爷李甫？他手下圈养的死士和奇人异士确实不少，但如此大费周章绑架一个失势将军的女儿，意义何在？是为了进一步打击林家，还是……另有所图？比如，以此要挟可能即将被重新启用的林狰？

或者是浔阳王江慎之？那位皇兄一向以温文儒雅示人，但暗中网络的力量不容小觑。他绑架林晚筝，是为了破坏陛下可能通过联姻来拉拢林狰的计划？

甚至……是北狄国，或者是南律国的间谍？意图搅乱大楚内部？

无数的可能性在江离脑中飞速闪过，但缺乏关键信息，难以断定。

“王爷，我们现在……”隋心请示道。当务之急是追踪。

江离转身，目光落在地上面如死灰的苏芷晴身上：“还能走吗？”

苏芷晴被他冰冷的目光一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点头，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双腿发软。

隋心上前一步，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拎起：“跟上。若跟不上，后果自负。”他现在对这个惹来一系列麻烦的苏家小姐没有任何好感。

江离不再多言，身形一动，已如苍鹰般从窗口掠出，轻盈地落在客栈后院的地面上，竟未发出丝毫声响。隋心夹着苏芷晴，紧随其后。

后院泥地上，果然残留着几串清晰的脚印，通向客栈后方茂密的山林。脚印杂乱，显然不止一人，但离客栈稍远后，便似乎被刻意处理过，变得模糊难辨。

“对方有反追踪的好手。”隋心蹲下查看后，沉声道。

江离冷哼一声，目光如电，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草木的倒伏、树枝的折断、空气中残留的极淡的异样气味（不仅仅是血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特殊的药草味）……这一切在普通人眼中毫无意义的痕迹，在他这位常年于最恶劣战场环境中生存的统帅眼中，却如同指路明灯。

“这边。”他甚至没有过多迟疑，选定了一个方向，身影瞬间没入黑暗的林中。隋心毫不犹豫，带着叫苦不迭却不敢吭声的苏芷晴，全力跟上。

林间的追踪异常艰难。对方显然极其擅长野外潜行，不断布下疑阵，试图误导。时而留下指向东边的痕迹，真正的去向却是西边；时而利用溪流掩盖足迹；甚至在某些地方撒下特殊的药粉，干扰猎犬（若有）的嗅觉。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江离。是那个能在北境茫茫雪原上精准找出蛮夷主力、能在复杂巷战中预判敌人每一步动向的鬼面阎王。他的追踪术，是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练出的本能，结合了野兽般的直觉、缜密的逻辑和对细节的恐怖洞察力。

他时而疾行，时而停顿，手指拂过一片被碰掉的苔藓，鼻尖轻嗅空气中那丝几不可闻的、属于特定迷药残留的甜腥气，耳朵捕捉着极远处微弱的、不自然的枝叶摩擦声。

隋心紧跟其后，心中愈发敬佩，同时也更加凛然。王爷亲自出手追踪，说明事情已严重到极致，也意味着，那些绑匪的下场，将会无比凄惨。

苏芷晴则早已晕头转向，被隋心带着在崎岖的山林里高速穿行，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树枝不断刮擦着她的皮肤，但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被丢在这可怕的荒山野岭。

追出约莫半个时辰，天色渐渐泛起灰白，黎明将至。

江离猛地在一处陡坡前停下脚步。坡下是一条湍急的溪流，而对岸，痕迹彻底消失了。

“痕迹到此为止。”隋心查看后，面色凝重，“他们可能涉水而过，或者……有接应。”

江离站在坡顶，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对岸的林地和对面的山峦。对方准备充分，不可能留下如此明显的断点。这更像是……故意引他们到此。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感知提升到极致。风声、水声、鸟鸣声、树叶沙沙声……一切自然的声音在他脑中过滤、分析。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目光锁定在斜前方百米外，一处看似毫无异常的茂密树丛！

“嗖——！”

几乎在他目光锁定的同时，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尖啸声破空而来！目标直指他的眉心！

是一支弩箭！淬毒的弩箭！

快！狠！准！

然而，江离仿佛早已预料，头部只是微微一侧，那支弩箭便擦着他的面具边缘飞过，“笃”的一声深深钉入他身后的树干，箭尾兀自颤抖不休！

“保护她！”江离冷喝一声，身形不退反进，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扑去！速度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

隋心立刻将苏芷晴按在一棵大树后，短刃出鞘，警惕地守护四周，目光却紧紧追随着江离的身影。他知道，王爷动了真怒，要亲自揪出这些藏头露尾的老鼠！

“咻！咻！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