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改观（1/2）

凉亭内的空气，仿佛被江离那首石破天惊的五言律诗彻底冻结了。那字字千钧、饱含金戈铁马之气与荡涤乾坤之志的诗句，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湖深处，激起了滔天巨浪，久久无法平息。

林狰脸上的讥诮和等着看好戏的神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呆滞的震撼！他死死地盯着江离，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那首诗……那气势……那胸怀……哪里是一个只会逞凶斗狠的武夫能有的？！这分明是……胸有丘壑、腹藏乾坤的……帅才！不！是……王佐之才！！！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将自己代入诗中的情境，回想起自己年轻时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岁月，一股久违的热血……竟隐隐在胸中激荡起来！

柳氏捂着胸口，呼吸依旧有些急促。她看着江离那平静的侧脸，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比刚才接过错金阁契书时还要汹涌！她出身书香门第，自幼耳濡目染，对诗词的鉴赏力远胜丈夫。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那首诗……是何等的……不凡！其立意之高远、气魄之雄浑、语言之精炼，绝非寻常文人所能企及！这需要何等的人生阅历、何等的胸襟气度、何等的文学底蕴才能信手拈来？！这个年轻人……他……他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

林啸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他身为将门之后，自幼习武，也读过兵书，但于诗词一道，只能算略知皮毛。可即便如此，他也被那诗中扑面而来的沙场气息和豪迈气概深深震撼了！尤其是最后那句“愿凭三尺剑，荡尽世间浊”，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哪个热血男儿没有这样的抱负？！他看着江离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狂热崇拜！！！之前因为妹妹之事而对江离产生的不满和隔阂，在这一刻……似乎……被这强大的才华和人格魅力……冲淡了许多！！！

苏婉柔则完全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怀疑和……钦佩之中！她一向以自己的才情为傲，方才那首七绝也是精心之作，自觉清新脱俗。可与江离这首一比……顿时显得……小家子气了许多！如同溪流之于江海，萤火之于皓月！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她怔怔地看着江离，心中五味杂陈，有被打压的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真正高山仰止般存在的……敬畏和……折服！她终于明白……为何眼高于顶的夫君……会对这位王爷如此……另眼相看了！

凉亭内，只剩下风吹荷叶的沙沙声，和众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最终还是柳氏最先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脸上努力恢复平静，甚至挤出一丝略显僵硬但还算得体的笑容，开口道：“王爷……真是……深藏不露……此诗……气魄宏大，志向高远……令人……叹为观止！妾身……佩服之至！” 她这番话，倒是发自肺腑。

江离闻言，微微转过头，看向柳氏，目光平静，并无丝毫得意之色，只是淡淡颔首：“夫人过誉了。一时有感而发，拙作而已，难登大雅之堂。”

他这般谦逊的态度，更让柳氏心中好感倍增。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才华横溢却不骄不躁！

林狰也终于从呆滞中清醒过来。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但看向江离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少了之前的敌意和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欣赏？！他憋了半天，才瓮声瓮气地挤出一句：“嗯……诗……还行……有点……老子当年的……风范！” 这话说得别扭至极，分明是夸赞，却偏要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江离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语气，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未接话。

气氛，在经历了这轮诗的“轰炸”后，变得……更加……微妙了。敌意和戒备……似乎在无形中……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好奇、探究、甚至……带着一丝……敬畏的……复杂情绪。

苏婉柔见状，连忙再次发挥她润滑剂的作用，笑着岔开话题，又聊了些京中的趣闻和花木养护的心得。江离虽然话不多，但每每开口，都能切中要害，见解独到，言谈举止间透露出的博学与睿智，再次让林家众人暗暗心惊。

不知不觉，日头西斜，晚霞映红了半边天。

柳氏看了看天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王爷，眼看已是傍晚，若王爷不嫌弃……不如……就在府中用顿便饭再回去？也算……我们略尽地主之谊。” 说出这话时，她心中是有些忐忑的。毕竟，之前的关系那么僵，留饭……似乎有些……过于……亲近了？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江离几乎没有犹豫，便坦然应道：“夫人盛情，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他……竟然……答应了？！如此干脆？！

柳氏心中一喜，连忙吩咐下去，让厨房准备晚膳。林狰哼了一声，没表示反对，算是默许了。林啸眼中则闪过一丝期待。

晚膳设在了府中的花厅。菜肴不算极其奢华，但都是地道的家常菜，用料新鲜，烹制精细，透着一种家的温暖气息。席间，柳氏和苏婉柔不时找些轻松的话题闲聊，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直有些沉默的林啸，终于忍不住了。他放下筷子，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江离，眼神中带着一丝渴望和……请教之意，开口道：“王爷……晚辈……近日研读兵书，对于北境狄骑的‘狼群游击’战术，有些不解之处……不知……王爷可否……指点一二？”

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毕竟，军务乃机密，且涉及定安王的核心职权，他担心江离会避而不谈。

然而，江离闻言，并未露出任何不悦或推诿之色。他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看向林啸，点了点头：“林校尉请问。”

见江离态度如此平和，林啸心中一喜，连忙将自己思考多日、百思不得其解的几个关于狄骑战术特点、应对策略以及边境布防的难题，一一提了出来。这些问题，有些颇为刁钻，甚至触及了一些敏感的边防细节。

林家其他三人，也都停下了筷子，屏息凝神地听着。林狰更是竖起了耳朵，他虽然实战经验丰富，但对于这些系统性的战术理论，有时反而比不上年轻一辈钻研得深。

在众人专注的目光注视下，江离……开始了他的……“授课”。

他没有直接回答林啸的问题，而是……先从北狄的地理环境、部族构成、生存习性讲起，深入浅出地分析了狄骑为何擅长“狼群游击”的深层原因。他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稳，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逻辑严密，如同抽丝剥茧般，将复杂的军事问题剖析得明明白白。

接着，他结合自己多年与北狄交战的实际战例，详细讲解了如何识破狄骑的诱敌之计，如何利用地形化解其机动优势，如何布置疑兵断其粮道，如何以静制动、以守为攻……他不仅讲战术，更讲战略；不仅讲“如何打”，更讲“为何这么打”。他的见解，往往一针见血，直指要害，许多观点甚至颠覆了林啸以往从兵书上看到的传统认知！

“……故而，对付狼群，一味固守或盲目追击皆不可取。”江离用筷子蘸了蘸酒水，在桌面上简易地画出了一幅北境山川地势图，指点道，“关键在于……控制节点。如扼守这几处水源草场，使其群狼无首，各自为战，再分而歼之……同时，需以精锐小队，仿其战法，深入敌后，袭扰其根本，方为上策……”

他讲得投入，林啸听得更是如痴如醉，时而恍然大悟，时而凝神思索，恨不得拿纸笔当场记录下来！他看向江离的眼神，充满了炽热的崇拜和敬佩！这……这才是真正的用兵之道！远超书本上的死知识！字字珠玑！句句精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