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归墟城边缘童谣,《锈峡谣》(1/2)
“纸新娘,莫梳妆,红衣底下骨铃铛。”
“一步哭,一步笑,锈峡深处拜堂忙。”
纸鹤引路,穿过归墟城集市光怪陆离的喧嚣,向着更为荒僻、规则更为稀薄的边缘地带飞去。江眠紧随其后,左眼深处那片源自“寂灭之契”的黑暗,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微微荡漾起来。越是远离集市的中心,那股无处不在的、被“渊”凝视的压迫感便越是淡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原始、更为混乱的……“荒芜”气息。
脚下的地面从规整(至少是归墟城意义上的规整)的石板,逐渐变成了掺杂着金属碎屑和不明晶体颗粒的砂砾。空气变得干燥、冰冷,带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和臭氧混合的怪味,吸入肺中,隐隐带着刺痛感。光线愈发晦暗,并非夜幕降临,而是仿佛所有的光源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锈蚀了。
四周开始出现巨大的、扭曲的金属残骸,像是某种超越理解的巨构建筑崩塌后的遗骸,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不断剥落的红褐色锈迹,一些地方还闪烁着不祥的、病态的磷光。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牙齿,从破碎的地表刺出,石缝间偶尔能看到一簇簇颜色妖艳、形态诡异的菌类在微微搏动。
这里,便是“锈蚀峡谷”的外围。归墟城的规则在此地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时断时续,空间呈现出不稳定的褶皱和断层,时间流速也似乎变得混乱不堪。江眠甚至看到不远处,一片金属残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崭新变得锈蚀、腐朽,最终化为飞灰,而旁边另一片区域,飞灰却又在逆流重组,仿佛时光倒放。
“误差……规则的误差在这里被放大到了极致……”江眠心中默念,她体内的“钥匙”特质在这种环境下异常活跃,像是一个精准的探针,不断感应着周围规则乱流的强弱与走向。纸匠的情报至关重要,若非知晓“渊”在此地观测力大减,她绝不会轻易涉足。
那只纸鹤飞行轨迹灵巧,总能避开那些最不稳定的空间褶皱和悄无声息蔓延的“锈蚀菌毯”。江眠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神。她知道,在这里,一步踏错,可能就不是死亡那么简单,而是被放逐到未知的时空碎片,或者被规则同化,成为这片锈蚀之地的一部分。
前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时间在这里已不可靠,这只是江眠的主观感受),地势陡然下陷,一道巨大、狰狞的裂谷出现在眼前。裂谷两侧是望不到顶的、锈迹斑斑的峭壁,谷内深处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仿佛由无数金属粉尘构成的灰雾,其中隐隐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如同呜咽般的风声。
纸鹤在裂谷边缘盘旋一圈,然后毫不犹豫地向下俯冲,没入灰雾之中。
江眠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踏入灰雾的瞬间,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仿佛穿透了一层粘稠的膜。谷内的景象更加光怪陆离,破碎的规则如同破碎的镜片,折射出支离破碎的现实片段。她时而看到早已灭绝的巨兽骨架半埋在锈渣中,时而看到未来可能的城市幻影一闪而过,时而又仿佛回到了穿越前那个平凡世界的某个角落。
“信任你的‘钥匙’直觉……”江眠回忆起纸匠的话,她闭上眼,不再依赖视觉,而是完全凭借体内那股对规则的本能感应,在混乱中寻找着相对稳定的路径。左眼的黑暗微微发热,指引着她避开那些潜藏在灰雾中的、无声无息扩张的“规则空洞”。
就在她艰难前行之际,一阵奇异的声音穿透了单调的风声和金属摩擦声,飘入她的耳中。
那声音……像是锣鼓唢呐,却又走了调,带着金属锈蚀的嘶哑和破败,吹奏的曲子依稀是某种喜庆的调子,但在此情此景下,只显得无比诡异、凄厉。
“……纸新娘,莫梳妆,红衣底下骨铃铛……”江眠脑海中莫名回响起刚刚在集市边缘听来的童谣,心脏微微一沉。
她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穿过一片由巨大齿轮残骸构成的“石林”,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
一片相对平坦的、由黑色金属板铺就的空地上,正在进行着一场……婚礼?
一队穿着破烂红袍、身形僵硬的纸人,正吹奏着扭曲的乐声。它们的脸上用粗糙的墨线画着夸张的笑脸,但那笑容僵硬无比,如同凝固的嘲讽。为首的两个纸人,手中提着两盏白纸灯笼,灯笼上却用鲜血般的颜料写着巨大的“奠”字。
空地的中央,站着一位穿着繁复华丽大红嫁衣的“新娘”。嫁衣是上好的丝绸,绣着鸾凤和鸣的图案,但颜色红得刺眼,如同浸透了鲜血。新娘头上盖着红盖头,身形窈窕,一动不动。
而“新郎”……则是一个穿着同样喜庆袍服,但面容腐烂、眼窝空洞,身上还挂着几缕破旧官服的……僵尸!它的动作僵硬,被两个矮小的纸人搀扶着,站在新娘对面。
一个身材高瘦、戴着瓜皮小帽、脸上涂着两团夸张腮红的纸人司仪,正用那纸张摩擦般的声音,尖利地喊着:
“一拜天地——”
纸人乐队吹奏得更卖力了,那走调的喜乐在空谷中回荡,令人头皮发麻。
新娘被身后的纸人强行按着,与那僵尸新郎一起,朝着锈蚀的峡谷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它们转向空地一侧,那里摆放着两张太师椅,椅子上坐着两个穿着清朝官服、面色青黑、显然也是死物的“高堂”。
“夫妻对拜——”
就在新娘与僵尸新郎即将对拜的瞬间,江眠左眼的黑暗猛地一跳!她清晰地感觉到,那红盖头之下,并非死物,而是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活人的恐惧与绝望的灵魂波动!
这不是仪式,这是一场献祭!用活人生魂完成的某种邪恶契约!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江眠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射出!她指尖萦绕着源自“寂灭之契”的冰冷力量,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划过了搀扶新娘的两个纸人。
“嗤啦!”
纸人应声而裂,化作漫天飞舞的碎纸,其中夹杂着几缕黑色的、如同头发丝般的规则线头。
乐声戛然而止。所有纸人,包括那司仪,都猛地“转头”,用那没有瞳孔的墨画眼睛,“盯”住了江眠。
那僵尸新郎也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腐烂的脸上露出嗜血的光芒。
“误差……闯入者……”纸人司仪的声音尖利刺耳,“干扰……姻缘……当诛!”
霎时间,所有纸人弃了乐器,身形扭曲着,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朝着江眠扑来!它们的纸张手臂化作利刃,墨画的口中喷吐出污浊的黑气。
江眠眼神冰冷,左眼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在她周身形成一片扭曲的力场。扑入力场的纸人,动作瞬间变得迟缓、扭曲,仿佛陷入了泥沼。她身形闪动,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撕裂一个纸人,破坏其核心的规则节点。
这些纸人比之前在纸匠铺感受到的要弱不少,更像是某种量产的消耗品。但它们的数量众多,而且攻击中带着一种污秽、堕落的气息,不断侵蚀着江眠的防御。
那僵尸新郎也咆哮着加入战团,它力大无穷,指甲乌黑尖锐,带着剧毒。江眠不愿与之硬碰,利用规则力场不断干扰它的动作,同时寻找着机会。
她的目标,是那个新娘!
趁着僵尸被力场暂时困住的瞬间,江眠一个闪身来到新娘身边,一把扯下了那血红的盖头。
盖头下,是一张苍白但清秀的少女脸庞,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双眼写满了极致的恐惧,泪水冲花了脸颊上的胭脂。她的嘴巴被红色的丝线缝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绝望呜咽。
看到江眠,少女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拼命摇头,示意江眠快走。
“别怕。”江眠低声说了一句,指尖凝聚力量,小心地挑断了缝住她嘴巴的丝线。那丝线断开的瞬间,竟如同活物般扭动了一下,才化作黑气消散。
“快……快跑……”少女能开口后,第一句话就是带着哭腔的催促,“它们……它们是‘锈祠’的……杀不完的……”
“锈祠?”江眠心中一凛,这又是一个新的名词。
就在这时,那纸人司仪见仪式被彻底破坏,发出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尖啸。它猛地撕开了自己胸前的纸张,露出了里面——并非竹篾骨架,而是一团不断蠕动、由无数细小锈蚀虫豸构成的核心!
“亵渎者……以尔之血……献祭锈主!”
它猛地将那虫豸核心拍在地上!
嗡——
整个空地剧烈震动起来,地面上的黑色金属板缝隙中,渗出粘稠的、如同血液般的锈红色液体。一股庞大、古老、充满锈蚀与死寂意味的意志,缓缓苏醒,锁定了江眠!
江眠感到一阵窒息,这股力量远超之前的纸人和僵尸,带着一丝……与纸匠给予的“寂灭黑石”碎片同源,但更加庞大、更加具有侵蚀性的气息!
“走!”江眠当机立断,一把拉住少女的手腕,体内“钥匙”力量全力爆发,强行在身后混乱的规则中撕开一条暂时的缝隙,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
在她身影消失的下一刻,那片空地被汹涌而出的锈红色液体彻底淹没,纸人、僵尸、司仪,连同那诡异的婚礼现场,全部消融在刺眼的锈蚀之光中。只有那纸人司仪最后的尖啸,在峡谷中久久回荡:
“误差……你逃不掉……锈主……已记住你的气息……”
……
规则乱流中,江眠拉着少女不知穿梭了多久,直到感觉那股恐怖的锁定感稍微减弱,才勉强找到一个相对稳定的、由某种巨兽肋骨形成的天然屏障后停了下来。
“多……多谢仙子救命之恩!”惊魂未定的少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江眠打量着她。少女身上的嫁衣材质非凡,似乎有微弱的灵光流转,保护她在刚才的规则穿梭中没有受到伤害。这绝非普通凡人。
“你是谁?怎么会成为那个‘纸新娘’?”江眠沉声问道,左眼的黑暗并未完全收敛,依旧保持着警惕。在这锈蚀峡谷,任何大意都可能万劫不复。
少女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我……我叫阿秀,是……是‘织罗府’的弟子。我们府门擅长灵织之术,前几日随师姐们来峡谷边缘采集‘星尘砂’,不慎遭遇了‘锈风’,和大家走散了……然后,就被那些纸人抓到了这里……”
“织罗府?”江眠在归墟城的见闻中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一个依附于“母巢”体系下的中小型势力,以出产各种蕴含规则之力的织物闻名。
“它们抓你,就是为了完成那个仪式?”江眠追问。
阿秀脸上露出恐惧之色:“是……是的。我听那些纸人碎语,说什么‘锈主’需要纯净的生魂作为‘引子’,才能打开通往‘寂灭黑石’矿坑的稳定路径……它们已经抓了好几个像我这样的女修了……之前的……都……都失败了,化成了峡谷里的锈渣……”
寂灭黑石矿坑?江眠心中一动,纸匠要的碎片,果然就在这里面!而且,似乎有一个被称为“锈主”的存在,盘踞在那里,利用活人生魂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
“你知道‘锈祠’和‘锈主’是什么吗?”江眠问道。
阿秀茫然地摇头:“我只知道‘锈祠’是峡谷深处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方,是所有锈蚀现象的源头之一……至于‘锈主’,没人见过它的真面目,只知道它掌控着峡谷的部分规则,非常古老,非常可怕……”
江眠沉默片刻,消化着这些信息。看来,获取黑石碎片的难度,远比纸匠轻描淡写的描述要高得多。不仅要面对险恶的环境,还要直面一个可能拥有自我意识的恐怖存在。
“仙子……您,您能带我出去吗?”阿秀哀求道,眼中满是希冀。
江眠看着少女苍白的脸,脑海中却浮现出纸匠铺里,那浑浊水盆中苏玉衡微弱的光点。她需要黑石碎片,需要纸匠的情报和苏玉衡的残魂。她不能退。
“我现在不能出去。”江眠的声音平静而冷酷,“我要去‘锈祠’。”
阿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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