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影棺:殓妆师(2/2)

“你是谁?”江眠的声音带着警惕,周身的黑暗符文再次加速游动,试图驱散那股令江眠不适的凝滞感。

布衣女子抬起眼帘,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扫过现场的一片狼藉,在光裔、纸扎刘(现出原形的纸人骨架)、林老蔫以及那个失去意识、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萧寒身上略作停留,最后落回到江眠身上。

她的目光很平静,没有厌恶,没有恐惧,也没有好奇,就像是在看一件……需要处理的“工作”。

“殓妆师,阿无。”女子开口,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带着一种洗净铅华的平淡,却字字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奉‘守墓人’之命,前来收敛‘逾界之骸’,平息‘门’之躁动。”

“殓妆师?守墓人?”江眠皱起眉,这些词汇她从未听过。但从光裔骤然变得凝重的表情,以及纸扎刘那纸人骨架微微颤抖的反应来看,这两个称谓显然代表着某种他们熟知且忌惮的存在。

“此地,污秽已深,执念成狂。”自称阿无的殓妆师目光落在江眠脚下那缓慢旋转的黑暗涡流上,尤其是涡流中心那扇逐渐成型的“门”的雏形,“伪影之门,以妄念为基,以残魂为砖,强行开启,只会引火烧身,污浊轮回。”

江眠嗤笑一声:“又一个来说教的?‘守墓人’?听起来像是看坟的。江眠的事,轮不到你们来管!”

阿无并不动怒,只是轻轻打开了手中的藤编箱子。

箱子里没有胭脂水粉,也没有殓葬工具,只有几样看似普通的东西:一把半黑半白的牛角梳,一根缠绕着红白两色丝线的银针,还有一小盒看不出材质的、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白色膏体。

阿无拿起那把牛角梳,对着江眠脚下的黑暗涡流,轻轻一梳。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但一股无形的、仿佛能梳理混乱、平定秩序的规则之力,悄然扩散。

江眠骇然发现,她脚下那原本如臂指使的黑暗涡流,竟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断流”!虽然立刻又恢复了连接,但那种凝滞和不受控制的感觉,让江眠心头剧震!

这女人……她的力量,似乎专门针对这种混乱、畸变的存在!

“冥顽不灵。”阿无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她的目光转向了被黑暗丝线吊着的、意识涣散的萧寒。

“此身虽为‘仿偶’,然魂魄基底源于‘真实’,不可弃于秽土。”阿无说着,拿起那根缠绕红白丝线的银针,对着萧寒的方向,虚空一刺!

“嗡!”

缠绕着萧寒的黑暗丝线,如同被烧红的铁针烫到的毒蛇,猛地收缩、断裂!萧寒的身体向下坠落,但并未落入黑暗涡流,而是被一股柔和的无形力量托住,缓缓飘向阿无。

“你敢!”江眠勃然大怒,萧寒是江眠重要的“材料”,更是江眠报复的核心,岂容他人抢夺!江眠周身黑暗爆发,化作无数狰狞的鬼手,抓向阿无和飘向她的萧寒!

阿无神色不变,另一只手拿起那盒白色膏体,用指尖蘸取一点,对着汹涌而来的黑暗鬼手,轻轻一弹。

“净。”

一点寒星般的白膏飞出,触碰到最前方的几只黑暗鬼手。那几只鬼手如同被投入沸油的积雪,瞬间消融,连一丝黑气都没有留下!不仅如此,那股净化的力量还在沿着鬼手向江眠的本体蔓延!

江眠闷哼一声,果断切断了与那几只鬼手的联系,惊疑不定地看着阿无手中的白膏。

“殓妆净秽膏……”光裔低声自语,纯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是‘守墓人’一脉……”

纸扎刘的纸人骨架也停止了挣扎,暗红色的“魂芯”光芒闪烁,似乎对阿无极为忌惮。

阿无没有理会江眠的震惊,她接住飘来的萧寒,将他平放在地上。然后,她拿起那把牛角梳,开始梳理萧寒凌乱的头发,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随着她的梳理,萧寒身体表面那些因为灵魂被抽取而出现的裂纹,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他体内那些被强行灌注的混乱记忆和情感杂质,也在一种柔和而坚定的力量作用下,被缓缓梳理、剥离……

江眠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暴戾和疯狂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但紧接着,是更加炽烈的怒火和……一丝连江眠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这个突然出现的“殓妆师”,不仅在破坏江眠的仪式,抢走江眠的“猎物”,更是在用一种江眠无法理解的方式,否定江眠所做的一切!那种“净化”和“梳理”的力量,让江眠感到本能的不适和排斥。

“江眠的东西,谁也别想拿走!”江眠尖啸一声,不再保留,将脚下黑暗涡流的力量疯狂抽取,融入自身!江眠那黑曜石般的铠甲变得更加厚重,黑暗漩涡般的眼睛几乎要滴出墨来,周身的空间都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而发出哀鸣!

江眠要动用“根源”赋予的、更深层的力量,哪怕代价是加速自身的崩溃!

“以影为姓,以暗为名……”

“奉吾之血,唤汝之灵……”

“根源……降……”

晦涩而古老的咒文从江眠口中吐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污染心智的力量。整个醮坛残余的血肉开始沸腾,无数细小的、扭曲的黑暗影子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融入江眠体内!

江眠的气息再次暴涨,那扇伪影之门也发出了渴望的嗡鸣!

阿无终于停下了梳理萧寒头发的动作,她抬起头,看向气息变得无比恐怖、仿佛与整个黑暗融为一体的江眠,那双古井无波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不是恐惧,而是……一丝遗憾。

“执迷不悟,终将自噬。”

她放下牛角梳,拿起了那根缠绕着红白丝线的银针,以及那盒净秽膏。

她知道,真正的“殓妆”,现在才刚刚开始。而需要被“收敛”的,恐怕不止一具“逾界之骸”。

江眠与殓妆师阿无的对峙,如同沸腾的油锅与冰冷的泉水,即将碰撞出毁灭性的浪涛。而萧寒的真实身份,“守墓人”的目的,以及那扇即将成型的伪影之门背后隐藏的更大秘密,都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悄然浮出冰山一角。

“净秽敷面,断缘梳头……”

“红白线,穿阴阳,送君千里……莫回头!”

阿无轻声吟唱着古老的殓葬口诀,手中的银针,对准了江眠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