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照片上的鬼影(2/2)
是胶片瑕疵?还是冲洗时留下的污渍?她试图用理性解释,但那个模糊的轮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邪异感,越是仔细看,越觉得那阴影仿佛在蠕动,在透过照片冷冷地回望着她。
她猛地将照片扣在地板上,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好几秒,她才强迫自己再次拿起照片,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县志上。必须找到“祀影”的记载。
又翻过了几十页,在“风俗志·祭祀”篇中,她终于找到了相关的段落。标题赫然写着:“祀影”。
文字比前面更加晦涩,夹杂着许多生僻的古字和地方俚语。江眠集中精神,连蒙带猜地阅读着:
“……影大人者,无定形,附影而行,喜幽暗,近水井……古者以为,井通幽冥,镜映虚实,故祀影之仪,必于晦朔之夜,择古井之畔,以明镜引之……需献祭……或以牲醴,或以……精魄……仪成,可驱影办事,然凶险异常,易遭反噬……轻则神智昏聩,重则……影替形销,永堕无间……”
断断续续的文字,描绘出一种古老而邪恶的仪式雏形。核心是祭祀一个被称为“影大人”的存在,这个存在没有固定形态,依附于影子活动,喜欢黑暗和水井。仪式需要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在古井边进行,要用到镜子。需要献祭,可能是牲畜,也可能是……活人的精魂?仪式目的是驱使“影大人”做事,但极其危险,容易被反噬,后果从神志不清到……影子取代形体,彻底消失?
江眠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像是一本荒诞不经的志怪小说。萧寒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笃信科学的建筑师,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还特意去寻找相关的古籍?
难道他的死,和这个诡异的“祀影”仪式有关?他是在调查过程中触犯了什么禁忌?还是……他成了某种献祭的牺牲品?
“意外坠亡”的结论,在这匪夷所思的线索面前,显得愈发苍白可笑。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房间里的灯光似乎也变得不稳定起来,微微闪烁了一下。江眠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寒冷。她将县志和照片小心地收好,放回油纸包,塞进书架最里层一个不常用的格子。那件灰色的衬衫,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把它放回衣柜,而是叠好,放在了沙发一角。她需要它在那里,作为一个确凿的、提醒她一切并非虚幻的证据。
草草洗漱后,她躺到床上,关掉了床头灯。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眼睛一时无法适应,耳朵却变得异常灵敏。窗外的风声,远处车辆的引擎声,甚至冰箱压缩机启动的微弱嗡鸣,都清晰可辨。
还有……另一种声音。
极其轻微,若有若无。像是纸页被翻动的声音,沙……沙……
从客厅的方向传来。
江眠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她屏住呼吸,凝神细听。声音又消失了。也许是幻听,是神经高度紧张后的错觉。她试图放松自己,数着心跳。
就在她意识渐渐模糊,即将被睡意俘虏的边缘,那声音又响起了。这次更近了一些,仿佛就在卧室门外。沙……沙……不紧不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从容。
不是幻听。
江眠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胸腔。她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那翻书页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然后,她清晰地听到,门把手似乎被极轻地转动了一下,发出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金属摩擦声。
紧接着,一股清晰的、带着凉意的薄荷洗发水气味,毫无征兆地弥漫在卧室的空气中,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郁,仿佛有人刚刚用那种洗发水洗过头,就站在她的床边。
恐惧达到了。她颤抖着手,摸向床头柜,啪的一声按亮了台灯。
昏黄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将她身边一小片区域照亮。卧室门依旧虚掩着,门外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那沙沙声和薄荷味,在灯光亮起的瞬间,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间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和台灯灯泡发出的轻微滋滋声。
是梦吗?一场无比真实的噩梦?
江眠僵硬地坐起身,冷汗已经浸湿了睡衣的后背。她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向卧室门口。每一步都重若千钧。她需要确认,必须确认。
手握住冰冷的门把,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将门拉开。
客厅里一片死寂,空无一人。书架上的书整齐排列,沙发上的灰色衬衫静静地待在原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松了一口气,或许是过度紧张了。她转身,想回到床上。
就在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了门边墙上的穿衣镜。
镜子里,映出她苍白惊恐的脸,映出她身后卧室的局部景象——凌乱的床铺,以及……床铺旁边,那被台灯光线投射到墙壁上的、她自己晃动的影子。
但,不对。
她的影子旁边,紧贴着的墙壁上,似乎还有一团更深、更浓的阴影。那阴影的轮廓……依稀像是一个站立的人形,比她的影子更高大一些,模糊不清,没有面目,只是一个纯粹的、黑暗的剪影。
江眠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她猛地回头,看向影子所在的墙壁——
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台灯光线造成的正常光影变化。
她再猛地转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那团人形的阴影,依旧紧贴着她的影子,一动不动地立在墙上,仿佛原本就是她影子的一部分,又像一个沉默的、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窥视者。
沙沙声……薄荷味……照片上的鬼影……县志里的“影大人”……还有此刻,镜中多出来的影子……
所有线索碎片,在这一刻,以一种令人胆寒的方式,拼接在了一起。
萧寒留下的,不仅仅是一个谜团。
他留下的,是一个附着在阴影里的、“活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