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编户齐民,暗藏杀机(2/2)
编甲后,营地像变了个样。之前窝棚东一个西一个,草堆、破布扔得满地都是;现在按甲划分区域,每甲的窝棚排成一排,门口插着木牌,写着“甲一”“甲二”。甲长们领着本甲的人干活:甲一的青壮去修营地的篱笆,甲二的妇人缝补衣物,甲三的老弱清理沟渠——连小石头都跟着奶奶捡柴,手里攥着几根细树枝,像模像样。
巡哨队也更像样了。王临参照记忆里的队列,教他们“齐步走”“列阵”,五十人分成五班,每班十人,日夜巡逻。虽然手里只有长矛和木棍,但他们穿着浆洗干净的布衣,腰里系着麻绳,走路时脚步整齐,喊“口令”时声音响亮。有次两个守军想抢流民的窝头,被巡哨队拦下,王临带着人找守军队正理论,最后那两个守军还了窝头,还道了歉——从那以后,流民们看巡哨队的眼神,满是信任。
“王队正真是个好人!”陈老妇人逢人就说,“要不是他,咱们早冻死饿死了!”私下里,甚至有人偷偷叫他“王青天”。王临听了,只是笑笑——他知道,这信任是靠干活换来的,也得靠守住这份信任活下去。
平静像一层薄冰,底下藏着刺骨的寒意。
这天深夜,月芽儿挂在天上,寒风卷着沙粒打在窝棚上,发出“沙沙”的响。王临坐在草铺旁,借着油灯的微光给柳轻眉掖了掖被子——姑娘的手还是凉的,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捂着,心里盼着她早点醒。
突然,草帘被轻轻掀开,赵锋钻了进来,脸色比外面的寒风还冷。他压低声音,几乎是贴在王临耳边说:“王兄弟,出事了。咱们队里的侯三,不对劲。”
“侯三?”王临皱起眉。这个名字他有印象,是编巡哨队时从流民里挑的,三十多岁,说以前在城里的杂货铺当伙计,看着挺机灵,眼神却总闪烁。“怎么了?”
“今天傍晚换岗后,他没回窝棚,反而往东边走。”赵锋的声音发紧,“我让小六子跟着他,那小子躲在仓廪后面的阴影里,跟一个穿火头军衣服的人说话。小六子说,那火头军个子不高,有点驼背,走路一颠一颠的,袖口还沾着油污。他们嘀咕了半炷香,侯三还给了那人一个布包,不知道装的啥。”
王临的心猛地一沉——东仓是储粮重地,守军都是精锐,火头军怎么会跑到那里去接头?他想起之前在仓廪署看到的黑影,又想起自己献的防火策,后背瞬间冒了汗:“小六子看清楚侯三的样子了吗?他有没有异常?”
“看清了。”赵锋点头,“侯三说话时手插在怀里,眼神飘来飘去,像怕被人看见。那火头军走的时候,还拍了拍侯三的肩膀,说了句‘放心,事成之后有你的好处’——小六子躲在草堆后面,听得清清楚楚。”
王临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宇文阀的内应果然藏在营里!还渗进了巡哨队!侯三...驼背火头军...他们想干什么?是想刺探仓城的布防?还是想...放火?
一想到“放火”,王临的心像被冰锥扎了一下——防火沟挖了,枯草清了,可仓廪里堆的是十年的陈粟,干燥得一捏就碎,只要有一点火星,就能烧得通天!要是从内部纵火,再把防火的水缸砸了,那黎阳仓就完了!
“要不要现在把侯三抓起来?”赵锋眼里闪过厉色,“审一审就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不行!”王临立刻摇头,声音压得更低,“现在抓他,只会惊动背后的人。咱们不知道还有多少内应,也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得放长线,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你让小六子继续盯着侯三,别跟太近,免得被发现。另外,查那个驼背火头军——火头军都在伙房干活,问问伙房的人,有没有这么一个人,什么时候来的,跟谁走得近。记住,一定要小心,这些人是宇文阀的杀手,心狠手辣,别让兄弟们出事。”
“我明白!”赵锋重重点头,转身轻轻掀开草帘,消失在夜色里。
王临吹熄了油灯,黑暗瞬间笼罩了窝棚。他躺在柳轻眉身边,能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也能听到外面巡哨队的脚步声。寒风从草帘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仓廪里粮食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他知道,平静结束了。宇文阀的毒蛇已经缠上了他,缠上了这一千多流民,也缠上了黎阳仓。徐世积的信任是他的靠山,流民的信任是他的根基,可只要这些毒蛇不除,他和所有人,都随时可能坠入深渊。
窗外的月芽儿躲进了云里,夜色更浓了。王临睁着眼睛,盯着黑暗的屋顶,手指紧紧握着身边的木棍——他必须比毒蛇更警觉,才能护住身边的人,守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