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黎明血路,仓城在望(1/2)
“轻眉——!”
王临那一声嘶吼,像被折断脊梁的孤狼拼尽最后气力的悲鸣,骤然划破了寒夜的天幕!营地原本的喧嚣——篝火的噼啪声、伤员的低吟、孩童的啜泣,瞬间被这声撕裂长空的呼喊掐断,连卷着沙砾的夜风都似被冻住,凝滞在旷野之上。绝望,像刚从冰河里捞起的冷水,顺着每个人的后颈往下淌,无声地漫过心脏,攥得人喘不过气。
他踉跄着扑到那辆简陋的推车前,松木车架被夜露浸得冰凉,粗糙的木纹硌得掌心生疼。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几乎握不住任何东西,却还是一寸寸、小心翼翼地伸向柳轻眉的鼻下——没有,连一丝微弱的气流都没有。再探向她的颈侧,指尖触到的不是活人的温软,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凉,像摸在寒冬里的青石上,死寂得可怕。
“不……不可能……轻眉!你看着我!睁开眼,就看我一眼!”王临猛地将她冰冷的身躯搂进怀里,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顺着脸颊砸下来,混着脸上未干的血污,在她素白的衣襟上晕开暗红的印子。这一路来的艰辛,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闪——为了护她避开宇文阀的追兵,他们绕着险山走了三天三夜;为了给她找治伤的草药,赵锋差点摔下悬崖;就连最吝啬的老猎户,都把仅存的半块干粮塞给了她。可所有的守护、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全碎了,像摔在石头上的瓷碗,连个完整的碎片都捡不起来。他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一块,风从那个空洞里灌进去,刮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旁边的刘仁“噗通”一声瘫在地上,枯瘦的手抓着推车的轮子,老泪纵横,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肩膀在不住地颤抖。赵锋站在原地,双拳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血丝顺着指缝慢慢渗出来,在暮色里泛着淡红。他虎目里蓄着泪,却死死咬着牙,把呜咽咽回喉咙里,连脸颊的肌肉都绷得发颤——他是队伍的武力担当,不能倒下,可柳轻眉的死,还是像重锤砸在他心上。
周围的难民们看着这一幕,有人捂住嘴,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有人背过身去,肩膀一抽一抽的。这一路,柳轻眉从没喊过苦——看见孩子饿肚子,她把自己的口粮分出去;遇见受伤的老人,她跪下来给人包扎;甚至夜里守营,她都主动替体力不支的人值夜。她的善良和坚韧,早成了这支队伍的精神支柱。现在她倒了,像抽走了所有人最后一口力气,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死了…都死了…”一个抱着死去孙儿的老妇,反复喃喃着这句话,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走不动了…真的走不动了…”一个年轻汉子扔掉手里的木棍,瘫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往脸上抹。
“就在这里…等死吧…”有人低声附和,语气里全是麻木。
崩溃的情绪像瘟疫一样,顺着营地蔓延开来。人们一个接一个地瘫倒在地,眼神空洞得像没有星星的夜,连之前赵锋安排的警戒哨兵,都垂着头,手里的长矛斜斜地杵在地上,没了往日的精气神——连柳姑娘都没了,守着还有什么用?
王临抱着柳轻眉,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悲伤浸透的石像。寒风吹着他破烂的衣衫,猎猎作响,可他一点都不觉得冷。放弃吧…他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就这样和轻眉一起,留在这里,总好过走下去,面对没有她的日子…
可就在这时,紧贴着他胸膛的地方——柳轻眉之前送他的那半块玉佩,突然传来一丝暖意。那暖意很淡,像初春刚化的雪水,却又带着一股韧劲,绝不容错辨!
这丝暖意,像无尽寒夜里突然亮起的一点星火,瞬间烧进他几乎冻结的心脏!
不!还不能放弃!
王临猛地回过神来——这玉佩是轻眉父亲留下的,她说过,玉佩能温养气血,之前他受伤时,戴着它确实好得快。现在它发热,是不是意味着…他再次急切地探向柳轻眉的颈侧,屏住呼吸,连耳朵都贴了上去。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然后,他捕捉到了——在那片冰冷的死寂之下,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搏动,像风中摇曳的残烛,明明灭灭,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却又顽强地跳着!
她还活着!她可能只是陷入了极深的假死状态!
这个发现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王临心头的绝望。狂喜、希望、还有对宇文阀的滔天恨意,混在一起,像火山一样在他胸腔里爆发!他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泪水还没干,却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连眼神都变得冰冷锐利,像淬了毒的刀。
他小心翼翼地把柳轻眉放回推车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稀世珍宝。然后脱下自己那件虽然残破、却还带着体温的外袍,严严实实地盖在她身上,连边角都掖得整整齐齐——他要护着她,护到黎阳仓,护到她醒过来。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站起身。脸上的血污和泪水混在一起,像一道狰狞的印记,可他的表情,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冷酷的坚毅。
他大步走到营地中央,目光像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每一张绝望麻木的脸。他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像带着穿透力,能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压过了风声:
“哭?哭有什么用?!”他顿了顿,看着那些捂着脸的人,“眼泪能浇灭宇文阀的毒焰吗?能吓退后面追来的豺狼吗?”
“躺下等死?”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声音里多了几分狠劲,“等着被沿途的流寇像砍瓜切菜一样杀了?等着宇文阀的杀手把我们拖出去,像宰牲畜一样剥皮抽筋?!”
“柳姑娘倒下了!”这句话,他说得又重又沉,像锤子砸在每个人心上,“她是被宇文阀的阴招害的!是被这吃人的乱世逼到这份上的!”
“你们就想这样?像野狗一样,烂死在这荒郊野岭,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想想你们家里惨死的爹娘!想想路上倒下的乡亲——张大叔为了护粮,被流寇砍了三刀都没松手!李婶把最后一口水给了孩子,自己渴死在路边!”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你们忘了我们为什么背井离乡?忘了我们流了多少血、多少泪?!”
王临的话,一字一句,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口。那些空洞的眼神里,渐渐有了光——先是一丝不甘,然后是压抑已久的愤怒,像火星一样,慢慢燃了起来。
“黎阳仓就在前面!”王临猛地指向东南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像平地惊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那里有堆成山的粮食!有我们活下去的希望!但那里也有宇文阀的杂碎!有我们的仇人!”
“想报仇吗?!”他盯着人群,大声问。
“想!”有人低声回应,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想夺回我们的活路吗?!”
“想!”更多人应和,声音里有了力量。
“想挺直脊梁,像个爷们一样搏一条生路,还是像条狗一样趴在这,等着被宰?!”
“搏!搏一条生路!”
“那就给我站起来!!!”
最后一声怒吼,像雷霆炸响,震得地上的石子都微微发颤,每个人的灵魂都跟着震颤!
短暂的死寂之后——
“他娘的!老子受够了!”一个满脸血污、断了一臂的汉子,猛地踹开身边的碎石,挣扎着站起来。他捡起一根削尖的木棍,紧紧攥在手里,眼里燃烧着疯狂的怒火,“跟着王公子!去黎阳!宰了宇文阀那帮狗娘养的!”
“对!拼了!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他个鱼死网破!”
“为柳姑娘报仇!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站起来!都站起来!”
绝望到了极致,反而变成了破釜沉舟的决绝!人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擦去脸上的眼泪和泥土,捡起能当武器的东西——木棍、石块、生锈的锄头,甚至有人徒手攥紧了拳头。他们的眼里不再有恐惧,只剩下疯狂的杀意和求生的烈焰,像一群被逼到绝境的狼,终于露出了獠牙。
赵锋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王临,心里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之前的王临,还是个会为了难民受伤而心疼的书生;可现在,悲痛和仇恨把他锻造成了一柄锋利的剑,随时准备饮血。他知道,那个温和的书生王临,已经死在了刚才的绝望里,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能带领他们杀出活路的首领。
“赵锋!”王临的声音冰冷刺骨,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
“在!”赵锋立刻挺直身体,像一杆绷紧的枪,声音洪亮。
“集结所有还能挥得动武器的人,组成前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王临的眼神扫过他,“凡有拦路者,无论是谁,杀无赦!”
“是!”赵锋抱拳,转身就走,声音里带着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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