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夜袭毒计,将计就计(2/2)

方锐赶紧接过来,手指捏着火漆,用力一撕,展开绢布的瞬间,他的脸色变了——从铁青变成煞白,又从煞白变成通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绢布都被他攥出了褶皱。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庞大的难民队伍,最后落在王临身上,眼神里满是焦躁和不耐烦,像有火在烧。

“怎么了?”王临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像潮水般涌上来。

方锐没理他,立刻召集手下的军官,把他们拉到一边,低声急促地说着什么。军官们的脸色也一个个变了,有的皱眉,有的跺脚,最后都点了点头。很快,方锐翻身上马,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难民。

“所有人听令!”方锐的声音像淬了冰,在正午的阳光下都透着寒意,“邯郸方向告急!我军需即刻驰援!尔等行程拖沓,已严重延误军机!现令:尔等自行前往黎阳!限三日之内抵达!逾期不至,或中途生乱者,军法从事!”

这话一出口,难民队伍像被投入了一颗惊雷,瞬间乱成一团!

“自行前往?!我们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伤员,怎么走?”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尖叫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三天?从这到黎阳还有百余里,我们一天最多走二十里,这不是逼死我们吗?”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拐杖狠狠砸在地上。

“没有骑兵护送,路上的乱兵比豺狼还狠!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一个青壮汉子红着眼眶,拳头攥得咯咯响。

哭喊声、咒骂声、哀求声混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粥,绝望的气息在队伍里蔓延——窦建德的主力走了,连押送的骑兵也要撤了,他们这两千多手无寸铁的难民,丢在兵荒马乱的河北平原上,和待宰的羔羊有什么区别?

王临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他看着方锐决绝的眼神,再想起宇文阀的杀手和黎阳仓的内应——这根本不是什么军情紧急,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毒计!说不定,宇文阀早就通过那个内应军官,让窦建德下了这道命令,就是要让他们自生自灭!

“方都尉!”王临往前一步,忍着腰腹的疼,声音沉得像石头,“此地距离黎阳尚有百余里!我们中有老人、孩子,还有重伤的人,三日之期绝无可能!而且没有护送,途中若遇流寇或乱兵,我们必遭屠戮!这难道不是变相杀人吗?!”

“哼!军令如山!本都尉已仁至义尽!”方锐冷哼一声,根本不看王临的眼睛,“走!”他一挥手,数百骑兵立刻调转马头,马鞭甩在马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骑兵们像一阵旋风,卷起漫天尘土,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转眼间就消失在视野尽头,只留下扬起的尘土慢慢落下。

帐篷还没拆,篝火还在冒烟,可护送的骑兵已经没了踪影。两千多难民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远方,哭喊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绝望像一张大网,把所有人都罩在里面。

“完了...这下全完了...”有人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天要亡我们啊...”有人双手合十,对着天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王临看着方锐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柳轻眉——她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眼皮都抬不起来,只能靠在他怀里,像一片随时会飘落的叶子。他再看看周围绝望的人群,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责任像山一样压在他肩上。

没有退路了!要么坐以待毙,要么拼死一搏!

“大家安静!”王临深吸一口气,扶着旁边的牛车,慢慢站起身——腰腹的伤口因为动作牵扯,疼得他额头冒冷汗,可他还是挺直了脊背,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听我说!”

他的声音带着疼意,却格外坚定,像一块石头投入混乱的人群。哭喊声渐渐小了下去,无数双绝望的眼睛看向他——这个一路带着他们躲过好几次危险的年轻人,此刻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窦建德的兵走了,但我们的路还没走完!”王临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声音铿锵有力,“黎阳仓就在前面!那里有粮食,有活路,还有能救轻眉的药!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

“可是...王公子...没有兵保护,我们怎么走啊?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颤声问道,眼里满是恐惧。

“靠我们自己!”王临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有两千多人!青壮男子至少还有五六百!拿起木棍,削尖树枝,就是武器!老人和妇孺走在中间,青壮在外围警戒!我们结阵而行,互相照应!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没人能欺负我们!”

说完,王临看向赵锋,眼神里满是信任:“赵大哥!你负责组织青壮!把他们分成前后左右四队,轮流警戒,走的时候盯着四周,有动静立刻喊!”

“是!”赵锋大声应道,转身就冲人群里喊,“能拿动东西的汉子跟我来!去林子里砍树枝!想活的就别愣着!”

“刘伯!”王临又看向刘仁,“你带人照顾伤员和老弱,把剩下的干粮和水集中起来,统一分配,别浪费!”

“老奴明白!”刘仁抹了把眼泪,立刻转身去招呼妇人孩子们。

“孙老伯!”王临最后看向那个熟悉地形的老猎户,“您熟这一带的路,官道上肯定有乱兵,您带我们走野地,绕开村子和关卡!能快一点是一点!”

孙老伯拄着猎刀,用力点头:“放心,公子!老骨头还能走!我知道一条近路,就是难走点,但安全!”

王临的镇定和有条不紊的安排,像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慌乱的人心。求生的欲望压过了恐惧——有人站起来,跟着赵锋去砍树枝;有人帮着刘仁收拾干粮;老人和孩子们互相搀扶着,慢慢聚集到一起。一支由难民组成的、前所未有的“军队”,在绝望中重新集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又透着一丝活下去的决心。

王临扶着牛车,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宇文阀的杀手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没有了骑兵的保护,他们就像暴露在狼群面前的羊群,前方的路上,肯定有更凶险的杀局在等着他们。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柳轻眉,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声音温柔得像耳语:“轻眉,再撑一会儿,我们快到黎阳仓了...一定能找到解药的...”

可柳轻眉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回应。王临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