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粮仓空廪,校尉困局(1/2)

暮色沉沉,秦州城的青石板路被夕阳染得发烫,王临踏着余晖快步走回平安老店。他刚一推开门,店内熟悉的药香与饭香便扑面而来,却压不住眉宇间的凝重。见柳轻眉正坐在窗边分拣草药,他将郕国公府旧址遭遇高家恶奴的经过一五一十道来,连对方那句“高家的地,狗都不许踩”的狂言也未曾遗漏。

“又是姓高的!”柳轻眉猛地将手中的药杵顿在石臼里,瓷杵与青石碰撞发出脆响,她秀眉紧蹙,眼中满是愤懑,“前几日城西张屠户只因挡了高府管家的路,就被诬陷偷了高家的鸡,不仅被打了三十大板,连祖传的肉铺都被强占了!这伙人真是阴魂不散!”

“王大哥,我们如今连落脚的地方都险些没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愤懑过后,柳轻眉声音渐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药包边缘,眼中的忧虑像潮水般漫上来。她想起这一路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在秦州找到片刻安稳,如今却又要面对高世昌这样的地头蛇,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王临走到桌边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高世昌在秦州盘踞五年,上到州府官员,下到街头地痞,都有他的人,我们暂时不能硬碰。但我听说他去年为了扩建私宅,强征了城南五十亩良田,还克扣了给农户的补偿银,可见此人贪腐成性,只要仔细查探,必有破绽!”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坚定,“当务之急,是找个营生安身,一来能避开高家的明枪暗箭,二来也能暗中收集他的罪证!”

话音刚落,王临转头看向柜台后拨弄算盘的孙掌柜。孙掌柜在秦州经营老店二十余年,人脉广,消息灵通,此时正停下手中的活计,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孙掌柜,麻烦您帮我打听一下,城中可有需要账房或书吏的地方?”王临拱手道,“工钱多少无所谓,只要能有个合法身份落脚,方便行事就行。”

孙掌柜捻着山羊胡,低头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倒是有个地方!秦州仓曹掌管着全城的官仓,负责存粮清点、账目核对,前阵子听说缺个帮办书吏。”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些许犹豫,“不过...这差事可不轻松。前任书吏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手脚麻利,却也架不住天天泡在粮仓里对账,不到一个月就累得咳血病倒了。而且工钱也低,每月只有五百文,连养家都不够。”

“仓曹?清点粮仓账目?”王临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曾在旧朝县衙做过文书,深知粮仓是官府的“钱袋子”,也是贪腐最容易滋生的地方——虚报存粮、以次充好、私卖官粮,每一项都是足以扳倒贪官的重罪!“好!就这个!”他没有丝毫犹豫,起身再次向孙掌柜拱手,“麻烦孙掌柜明日便帮我引荐,这份恩情,王某记在心里!”

次日清晨,在孙掌柜的引荐下,王临顺利见到了秦州仓曹的司吏吴德。吴德年近五十,满脸油光,身上的官服皱巴巴的,见王临时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漫不经心地翻了翻他递来的文书,便从抽屉里摸出一串沉甸甸的钥匙和一摞泛黄的账册,“砰”地拍在桌上:“秦州有三大官仓,永丰仓、常平仓、义仓,你去把这三年的存粮账册和实际库存核一遍,三日后给我结果。记住,少管闲事,多做事。”

王临接过钥匙和账册,只觉得账册边缘的纸页都已发脆,显然是常年被人翻阅。他没有多言,抱着账册便转身走向城外的永丰仓。刚推开永丰仓的大门,一股浓重的霉味便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偌大的粮仓足有半个足球场大,靠墙堆着十几个一人多高的粮囤,每个粮囤上都盖着厚厚的苫布,布面上积满了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移动过。

王临爬上最靠近门口的粮囤,伸手掀开苫布——里面的谷子呈暗黄色,抓一把在手里,只觉得冰凉潮湿,指尖还沾着不少细小的霉点,甚至能看到几只黑色的米虫在谷粒间爬动。他心中冷笑,拿出账册仔细核对:账册上明明白白写着,永丰仓现存粮十万石,可他用木尺丈量粮囤的直径和高度,再按谷粒的密度估算,发现每个粮囤的实际存粮都比账册上少了近三成。整整两天时间,王临几乎没合眼,逐个粮囤丈量、清点,最后算出永丰仓的实际存粮最多只有六万石,其中霉变、虫蛀的劣粮就占了近三成,根本无法食用。

紧接着,王临又去了常平仓。常平仓本是为调节粮价而设,账册上记载存粮八万石,可实际清点下来,存粮不足五万石,而且大部分粮食都是去年的陈粮,颗粒干瘪,口感极差。最后,他来到位于城西北角的义仓——这是官府专门为赈济灾民设立的粮仓,去年秦州遭遇旱灾,朝廷特意拨了三万石粮食存入义仓,加上之前的存粮,账册上显示现存五万石。可当王临推开义仓的大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偌大的粮仓空荡荡的,地面上只散落着一些谷壳,只有角落里堆着寥寥几十袋粮食,袋子上插着“陈粮”的木牌,上面的字迹都已模糊。他清点了一下,这几十袋粮食加起来不足千石,连账册记载的零头都不够!

王临拿着三本写满数字的清点册,只觉得双手冰凉。三大官仓,账面存粮共计二十三万石,实际存粮却不足十二万石,亏空超过一半!而且其中近三成是无法食用的劣粮!他想起去年旱灾时,城外有近千名灾民因缺粮饿死,而本该赈济灾民的义仓却被掏空,一股怒火从心底烧了起来。

当王临将清点结果交给吴德时,吴德正靠在椅背上剔牙,接过账册后只是随意翻了两页,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嗯”了一声:“知道了。放那儿吧。”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仿佛看到的不是惊天的贪腐证据,而是一张普通的账单。王临心中了然——这吴德,定然是高世昌的爪牙,粮仓亏空如此巨大,他不可能一无所知,甚至可能参与其中!

就在王临思考如何将此事向上禀报时,机会竟自己送上门来。第三日午后,他正在仓曹的公廨里整理账册,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还夹杂着士兵的怒喝。他起身走到门口,只见一个身着校尉服饰的汉子正带着五六个士兵与仓曹的守卫争执,那汉子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道刀疤,正是前几日在郕国公府废墟前遇到的赵锋。

“赵校尉!没有别驾大人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动仓粮!”守卫队长双手叉腰,挡在粮仓门口,语气强硬。

“混账!”赵锋脸色铁青,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里满是焦急,“城防营的弟兄们已经断粮两天了!昨天晚上,有三个弟兄因为饿得发晕,站哨时差点从城墙上摔下去!再不发粮,如何守城?难道要弟兄们饿着肚子去跟瓦岗的贼寇拼命吗?!”

“赵校尉,这是规矩!”守卫队长丝毫不退让,“别驾大人有令,没有他的手令,一粒米也不能带出粮仓!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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