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荒山夜话,药篓生机(2/2)

“你的伤……也得处理一下,不然会感染。”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没了刚才的戾气,多了几分温度。

柳轻眉愣了一下,抬头看着王临递过来的布条,又看看他眼中的真诚,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红晕。她默默地点点头,侧过身,把受伤的肩头露出来。王临蹲下身,先用溪水轻轻浇在她的伤口上,清洗掉渗出的血珠——溪水冰凉,柳轻眉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却没躲开。王临动作更轻了,洗干净后,又把剩下的一点车前草糊糊涂在布条上,小心地缠在她的肩头,绕了两圈,打结时特意留了点松紧,怕勒得她疼。

“忍一忍,车前草能消炎,明天早上再换一次药,就不会肿了。”王临低声说,他也是听村里的老郎中说过这话,此刻用来安慰柳轻眉,竟也显得有些底气。

柳轻眉轻轻“嗯”了一声,没说话。夜风吹过山林,带来阵阵寒意,王临捡了些枯枝,用随身携带的火石生起了一小堆火。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映在两人脸上,也映着石上昏迷的崔雨薇。崔雨薇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胸口的起伏比刚才均匀了,可额头依旧烫,还是没醒。

王临靠着大石坐下,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的眼皮都在打架,却不敢闭上——他怕自己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更怕崔雨薇出事。他看着对面同样疲惫的柳轻眉,月光下,她脸上的泥污被篝火照得清晰,却掩盖不住清秀的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像星星,此刻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愁。

“你……叫什么名字?”王临打破了沉默,声音很轻,怕惊扰了崔雨薇。

“柳轻眉。”女子轻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草地上的泥土,“轻重的轻,眉毛的眉。你呢?”

“王临。”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崔雨薇身上,语气也软了下来,“谢谢你……刚才救了她。要是没有你的药,她可能撑不过今晚。”

“是你先救了我。”柳轻眉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要是你没冲出来,那两个乱兵……我现在恐怕已经死了。”她没说下去,但话里的后怕,王临能听得懂。

“你以前……是郎中的徒弟?”王临又问,他很在意柳轻眉懂草药这件事——崔雨薇的病,或许还要靠她。

柳轻眉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不是。我爹以前是村里的土郎中,会采草药治病。我从十岁起就跟着他上山,哪些草能退热,哪些能止血,都是他教我的。去年村里有个孩子发高热,烧到说胡话,我爹就是用柴胡和黄芩熬了水,一天喂三次,连喂了三天,孩子就退了烧;还有次李伯上山砍柴被蛇咬了,我爹把车前草和半边莲捣在一起敷上去,又让他喝了金银花水,也没肿起来……”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哽咽:“后来……去年冬天,乱兵闯进了村子。我爹为了护着药箱里的草药——那是他攒了半年的药,说要留给村里的人——被乱兵一刀砍在胳膊上,伤口感染了,没撑过十天就走了。我娘抱着我躲在柴房的地窖里,乱兵搜进来时,娘把我推下去,自己……就没再回来。”

她说完,肩膀微微颤抖着,却没哭出声——在这乱世里,眼泪早就流干了。王临听着,心里也沉甸甸的。他想起了忠伯,想起了王大奎,想起了那些死在乱兵和瘟疫里的人,原来这世上,和他一样苦的人,还有这么多。

“那她……”柳轻眉指了指石上的崔雨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是你什么人?”

“她叫崔雨薇。”王临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苦涩,“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们本来在镇上做生意,后来镇上遭了兵灾,就一起逃出来了。路上遇到了山魈,又掉进了鬼哭之沼,她就是在沼里受了寒,才开始发烧的……”

他没细说更多,那些逃亡路上的惨状,说出来只会徒增伤感。柳轻眉也很懂事,没有追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篝火渐渐小了,夜也更深了。王临摸了摸崔雨薇的额头,还是烫,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刚才的药只有二两,恐怕撑不了多久。他又看了看柳轻眉的药篓,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几片破碎的草药叶子,心里的忧虑又涌了上来:接下来该怎么办?这荒山野岭的,没有药,崔雨薇的病怎么好?他们又能去哪里?

柳轻眉似乎看出了他的忧虑,她往篝火里添了根枯枝,火光又亮了些。她抱着膝盖,轻声说:“明天天亮后,我去附近找找草药。这山里我以前跟着爹来过,知道哪里有柴胡和黄芩。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找到金银花——金银花清热解毒比黄芩还管用,就是这季节不多见;还有知母,要是能找到,和柴胡配着用,退热更快。山北坡有片乱石滩,以前我爹在那里采过知母,我们可以去看看。”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一点点驱散了王临心中的绝望。王临抬起头,看着柳轻眉——这个和他一样在乱世中挣扎的姑娘,此刻脸上带着一丝坚定,眼中也有了光。

夜风依旧冷,可篝火旁的两个人,却因为这一点点希望,多了些支撑下去的力气。石上的崔雨薇还在昏迷着,可她的呼吸,似乎比刚才更平稳了些。在这寒冷的荒山之夜,三个命运交织的人,因为草药,因为求生的信念,开始了一段相互扶持的艰难旅程。而明天山北坡的乱石滩上,是否能找到救命的草药?谁也不知道,但至少此刻,他们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