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唐骑天降,漳水初盟(1/2)

王家镇的夜,像一块浸了墨的破布,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镇外联军营地的灯火,是布上狰狞的鬼火,从黄昏烧到子夜,又从子夜烧到黎明前的死寂。打造攻城器械的“叮当”声,像钝刀子在磨人的神经,偶尔夹杂着土匪的粗骂和战马的嘶鸣,混着夜风钻进镇里,让本就难眠的人更添焦躁。

秦玉罗披着件沾满血污的铠甲,左臂的伤口又开始疼了,那是前日被联军的狼牙箭所伤,杜如晦的护卫给了她一瓶唐军的金疮药,涂上去凉丝丝的,却压不住心里的火。她提着剑,沿着残破的土墙巡视,每走几步,就得扶一下墙——昨夜她几乎没合眼,先是清点伤亡,后是安抚镇民,此刻腿肚子都在打颤。

走到西北角的箭垛旁,她看见柳轻眉蹲在那里,背对着她,手里攥着个东西,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银光。秦玉罗放轻脚步走过去,才看清那是个小巧的银质香囊,是王临走前给柳轻眉的。记得那天王临把香囊递给柳轻眉时,还笑着说:“这艾草是我亲手晒的,驱蚊,也能安神,你夜里总醒,带着它能睡好点。”柳轻眉当时脸都红透了,捏着香囊半天没说话,最后只小声说了句“谢谢王大哥”。

此刻,柳轻眉正把香囊贴在脸颊上,肩膀微微抽动,像是在哭。秦玉罗心里一软,放缓了声音:“还没睡?”柳轻眉吓了一跳,慌忙抹了把脸,转过身来时,眼眶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兔子:“秦将军……我就是有点担心,唐军……真的会来吗?”

秦玉罗靠在箭垛上,望着西边漆黑的夜空,那里连颗星星都没有。她想起王临走的前一天,也是在这个箭垛旁,他指着西边对她说:“秦玉罗,你信我,李唐若想取天下,必不会放弃王家镇。等我找到使者,咱们就有救了。”当时她还嘲笑他:“你倒自信,要是李唐不搭理咱们,看你怎么办。”他却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那我就带你和轻眉,还有镇里的人,往南走,总有咱们的活路。”

那手掌的温度,好像还留在她的肩上。秦玉罗喉结动了动,对柳轻眉说:“会来的。王临做事,从来不会让人失望。”柳轻眉点了点头,又攥紧了香囊:“我知道……就是忍不住想他。他走的时候,说回来给我带洛阳的牡丹糕,还说要教我认草药……”她说着,声音又哽咽了,“秦将军,你说他会不会遇到危险了?”

秦玉罗的心猛地一揪。她其实比柳轻眉更担心,王临带走的人不多,西行路上到处都是乱兵,万一……她不敢想下去,只能强装镇定:“不会的,他那么机灵,还有孙猎户跟着,孙猎户可是咱们镇里最会追踪的人,肯定能保护他。”话虽这么说,她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指节泛白。

就在这时,镇外突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鼓噪声!“杀啊!破镇抢粮!”“冲啊!拿下王家镇,女人和粮食都是咱们的!”喊杀声像潮水一样涌来,紧接着,是“轰隆轰隆”的巨响——联军的攻城槌,开始撞门了!

秦玉罗脸色一变,立刻站直身体,对柳轻眉喊道:“快!带妇孺去地窖!通知雷虎,联军总攻了!”柳轻眉也顾不上哭,点了点头,转身就往镇里跑,裙摆扫过地上的碎石,发出“沙沙”的声响。

秦玉罗跃上墙头,只见黑暗中,无数黑影像蚂蚁一样涌向镇门,数十个壮汉抬着一根裹着铁皮的巨大圆木,正疯狂地撞击着镇门,那“咚咚”的撞击声,像是要把整座镇子都撞塌。更多的云梯架了上来,土匪们嘴里咬着刀,手脚并用地往上爬,他们的眼睛在夜里闪着贪婪的光,像饿了很久的狼。

“放箭!”秦玉罗一声令下,城墙上的弓箭手立刻放箭,箭雨“咻咻”地飞向敌群,倒下一片,但后面的人立刻又补了上来,根本杀不完。雷虎光着膀子,手里挥舞着一把鬼头刀,在镇门后吼道:“娘的!这帮狗娘养的!想破我的门?先问问老子的刀答应不答应!”他身后的守军,大多是老弱妇孺,手里握着锄头、菜刀,却一个个眼神坚定——这是他们唯一的家,绝不能丢。

秦玉罗挺枪跃到云梯旁,亮银枪如毒龙出洞,“噗”的一声,刺穿了一个土匪的喉咙,鲜血喷了她一脸,温热的,带着腥气。她抹了把脸,反手又是一枪,挑落另一个正往上爬的敌兵。左臂的伤口被扯得生疼,血渗了出来,染红了包扎的麻布,但她顾不上,只是不停地刺、挑、劈,枪尖上的血滴在墙头上,溅起小小的血花。

柳轻眉带着妇孺们往地窖跑,路过墙头时,看见秦玉罗在上面拼杀,心里一紧,立刻喊道:“秦将军!小心!”她转身对身后的妇人说:“快!把家里的热水都烧上!石灰也搬来!”不一会儿,一桶桶滚烫的热水被抬到墙头上,妇人们咬着牙,把热水往云梯上泼去,“滋啦”一声,土匪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有的直接从云梯上掉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柳轻眉也端起一盆石灰,朝着下面的敌群撒去,石灰粉在夜里扬起一片白雾,土匪们咳嗽着,睁不开眼,攻城的速度慢了下来。

可联军的人实在太多了,镇门的木头已经开始“嘎吱嘎吱”作响,眼看就要被撞破。雷虎急得眼睛都红了,他把手里的刀插在地上,对身后的守军喊道:“兄弟们!跟他们拼了!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守军们齐声应和,声音嘶哑却响亮。

秦玉罗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王家镇真的要完了?她想起王临,想起他临走时的笑容,想起他说的“总有咱们的活路”,心里一阵发酸。她握紧枪杆,准备和敌人同归于尽,就在这时——

西方地平线上,突然响起一阵号角声!

那号角声不像联军的唢呐那样刺耳,而是低沉、雄浑,带着一种金属般的铿锵,像惊雷一样滚过夜空!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仿佛大地都在颤抖!秦玉罗猛地抬头,只见黑暗中,一面巨大的“唐”字红旗和一面“李”字将旗,在微露的晨曦中骤然展开,像两团燃烧的火焰,在风里猎猎作响!

“是唐军!唐军来了!”有人尖叫起来,城墙上的守军瞬间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救兵来了!我们有救了!”

只见一支精锐的唐军骑兵,如同从地狱里冲出来的神兵,出现在战场的侧翼。他们个个穿着亮得反光的明光铠,手里的马槊闪着寒光,队伍严整得像一条直线,没有丝毫混乱。为首的一员年轻骁将,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手中马槊一挥,大声喝道:“大唐天兵至此!逆贼受死!”

话音未落,唐军骑兵便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直接插进了联军的侧后阵!他们的动作快得像风,马槊刺出,必有一人倒下;弯刀挥过,必有一片血光。联军根本没反应过来,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土匪们本来就是乌合之众,见唐军如此凶猛,吓得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地四散逃窜,有的甚至直接扔下武器,跪在地上求饶。李家庄的镇丁们试图抵抗,但在唐军铁骑的冲击下,就像纸糊的一样,瞬间被撕碎。

秦玉罗站在城墙上,看着唐军在敌群中冲杀,眼睛都看直了。她打过不少仗,却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军队——他们的配合太默契了,左边的骑兵负责分割,右边的负责包围,后面的负责追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不到半个时辰,镇外的联军就溃不成军,尸横遍野,残存的敌人丢盔弃甲,逃得无影无踪。

朝阳终于跃出了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满了战场,也照亮了镇门上那面残破的“王”字旗。秦玉罗看着那面旗帜,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们赢了,王家镇保住了。

镇门缓缓打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秦玉罗、雷虎等人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疲惫,迎了出去。那员年轻的唐军骁将已经下了马,正在整理盔甲上的尘土。他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英挺,剑眉星目,虽然脸上沾着些血污,却掩不住身上的勃勃英气。

“末将左骁卫校尉李道玄,奉秦王殿下令,前来解王家镇之围!哪位是主事?”年轻将领拱手行礼,声音清朗,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

“李道玄?!”雷虎失声叫道,手里的刀差点掉在地上,“你就是那个在洛阳城外,单枪匹马冲垮窦建德先锋营的淮阳王李道玄?”李道玄笑了笑,不置可否:“些许小事,不足挂齿。不知哪位是秦玉罗秦将军?”

秦玉罗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多谢李将军及时来援!在下秦玉罗,暂代镇主之职。这位是杜如晦杜司马,昨日已先一步抵达我镇。”她侧身让出身后的杜如晦,杜如晦此刻正站在晨光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从容不迫。

李道玄对杜如晦恭敬地行了一礼:“杜司马,末将奉命赶到,幸不辱命。”杜如晦点了点头:“李将军来得及时,不然王家镇危矣。”他转向秦玉罗,继续道,“秦将军,李将军带来的一千五百骑兵,皆是秦王殿下麾下的精锐,接下来应对刘黑闼,还要仰仗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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