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秩序初立,暗流涌动(1/2)

王家庄,不,从流民涌入的那一刻起,“庄”这个字似乎已撑不起眼前的规模——王临站在土墙上眺望时,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里该叫“王家镇”了。他要以此为根基,在这乱世里撑起一片安身之地,这个新名字,是他对未来的第一个许诺。

可此刻,这片“未来的镇”正被前所未有的混乱吞噬。

原本人烟稀少的庄子,此刻挤得像罐子里的沙丁鱼。粗略数去,涌入的流民竟有一千五百余人——是原庄人口的五倍!每一寸空地都被占据:晒场的石碾子旁蜷缩着祖孙三人,牛棚的稻草堆上挤着七八户人家,就连庄口那棵老槐树下,都躺着十几个气息奄奄的伤者。破衣烂衫的人们相互依偎,有的在低声啜泣,有的在茫然四顾,还有的在疯狂扒拉着地上的枯草,像是想从泥土里找出点能吃的东西。

空气中的味道复杂得令人窒息:汗臭味、尘土味、伤口溃烂的腥臭味,混着远处粥棚飘来的淡淡米香,还有墙角偷偷排泄的污秽气,形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浑浊气息。耳朵里更是一刻不得闲:孩子的哭闹声、女人的呜咽声、男人的粗骂声、苏老丈维持秩序的嘶哑呵斥声,像无数根针,扎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王临站在庄子中央那处垫高的晒谷台上,脚下的木板因他的重量微微吱呀。他俯瞰着这片“混乱的海洋”,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接纳流民的决定,在看到那些绝望眼神时无比坚定,可此刻,现实的重量像块烧红的铁,烫得他手心发紧——他还是低估了这场“接纳”的代价。

“王大哥!粥棚那边快撑不住了!”刘仁的声音从人群中挤出来,他满头大汗,粗布短褂被汗水浸得透湿,贴在背上,“一口锅供两百人,流民抢着往前挤,把盛粥的木勺都抢断了三把!再这样下去,锅都要被掀翻!”

话音刚落,雷虎手下的老兵张二牛也喘着粗气跑来,铠甲上还沾着泥土:“王头领!东面草棚那儿,三个青壮为了抢一块能遮雨的破油布打起来了!拿石头砸破了头,血淌了一地,其他人还在起哄!”

紧接着,苏老丈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挪到台下,老脸皱得像块干树皮:“王…王管事…这茅坑…根本不够用啊!好些人憋不住,就在墙角…就在粮仓旁边方便!这要是天热起来,发起瘟疫…咱们整个庄子都得完!”

问题像冰雹似的砸过来,每一个都带着致命的风险。王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意——乱世之中,仁慈是奢侈品,此刻的犹豫,就是对所有人的残忍。他猛地拔出腰间长剑,剑尖直指天空,冰冷的金属反光在混乱中划过一道亮线。

“都闭嘴!听我号令!”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慑人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周围的嘈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那些慌乱的、愤怒的、茫然的眼神,此刻都带着一丝期待——他们需要一个主心骨,一个能告诉他们“该怎么办”的人。

“赵锋!”王临的声音掷地有声。

“在!”赵锋往前一步,铠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带你的人,立刻去粥棚!手里的鞭子不是摆设——告诉所有人,排队领粥,男让女,壮让老,谁再拥挤抢掠,先抽十鞭!再敢反抗,杀一儆百!”王临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记住,不是为了欺负人,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喝上粥!”

“是!”赵锋领命,转身就走,身后跟着二十几个手持皮鞭的庄丁,脚步声沉重如鼓。

“雷虎!”

“在!”雷虎的嗓门像打雷。

“带你的旧部,分成四组,全庄巡逻!不管是斗殴、抢劫,还是奸淫掳掠,不管缘由,先捆起来!凡是动手伤人见血的,或者趁乱偷摸庄里东西的,直接拉到庄口旗杆下,立斩示众!”王临的语气冷得像冰,“乱世用重典,此刻容不得半分姑息!”

“明白!”雷虎抱拳,大手一挥,三十几个穿着铁甲的老兵立刻分成四队,手持长矛,朝着庄子四个方向走去,铁甲摩擦声在空气中划出冷冽的痕迹。

“刘仁!”

“我在!”刘仁连忙应道。

“立刻组织庄里所有能动弹的妇人,拿上锄头铁锹,去庄子西头的空地上挖临时茅坑!挖深点,至少两丈!离水源和粮仓远些!再把仓房里剩下的石灰,全都搬到茅坑和墙角污秽处,厚厚撒上一层!告诉妇人们,动作快点,这是保命的事!”

“好!我这就去!”刘仁抹了把汗,转身就往妇人群里跑。

“苏老丈!”王临看向台下的老人,语气缓和了几分,“麻烦您带着庄里的几个老者,挨处去安抚流民。告诉他们,只要守规矩,就能活下去。要是有愿意帮忙维持秩序的,给他们记上,领粥时多给一勺!”

苏老丈连连点头:“放心吧王管事,老朽这就去!”

最后,王临的目光落在人群边缘的柳轻眉身上。她正蹲在地上,给一个腿上化脓的孩子换药,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可她的动作依旧轻柔,眼神依旧专注。王临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柳姑娘。”

柳轻眉抬起头,眼里还带着一丝对孩子的关切,看到王临望过来,脸颊微微泛红,连忙起身:“王大哥,怎么了?”

“你带着那几个懂草药的妇人,把所有伤患都集中到庄东头的破庙里——那里空间大,也能遮风挡雨。优先处理老人和孩子的伤,尤其是伤口化脓的,千万别耽搁。”王临顿了顿,补充道,“要是人手不够,就去跟赵锋说,让他调两个庄丁给你打下手。还有…你自己也注意些,别被伤口蹭到,小心染病。”

“我知道了,王大哥。”柳轻眉轻声应着,心里暖暖的——他在发号施令时那么严肃,却还记着提醒她注意安全。她低下头,把手里的草药包紧了紧,“你也别太累了,刚才看你站在台上,额头全是汗。”

王临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额头,果然沾了一手汗。他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又被张二牛的喊声打断:“王头领!北面岗哨来报,那些乱兵还在远处观望!”

“知道了!”王临收敛笑容,对柳轻眉道,“你先去忙,我随后过去看看。”

柳轻眉点点头,转身走向破庙,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王临正对着岗哨交代事情,背影挺拔如松,哪怕在混乱中,也像一根定海神针。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命令像一道道绳索,强行将混乱的“机器”拉回正轨。赵锋的鞭子在粥棚前呼啸,第一个抢粥的壮汉被抽得满地打滚,哀嚎声让周围的人瞬间安静下来,扭曲的长队慢慢变得整齐;雷虎的巡逻队刚走到东面草棚,就抓住了两个趁乱偷鸡的流民,二话不说捆起来往庄口拖,沿途的流民吓得纷纷后退,原本起哄的人瞬间噤声;刘仁带着妇人们挖茅坑,虽然累得直不起腰,但想到是为了保命,没人抱怨;苏老丈的安抚也起了作用,几个原本焦躁的流民主动站出来,帮着维持秩序,嘴里喊着“听王管事的,准没错!”

柳轻眉在破庙里忙得脚不沾地。破庙的神龛被挪到一边,地上铺了一层干草,三十几个伤患躺在上面。她跪在地上,给一个胳膊被砍伤的老人换药——老人的伤口里还嵌着泥沙,她用温水一点点冲洗,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老人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忍着说:“姑娘,你慢些,不碍事…谢谢你啊,要是没你们,我这把老骨头早就烂在路边了。”

柳轻眉笑了笑:“大爷,您别客气,既然来了这里,就是一家人。”她刚换完药,又有人喊:“柳姑娘!这里有个孩子发烧了,烧得厉害!”

她立刻起身,快步走过去。孩子只有四五岁,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柳轻眉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烫得吓人。她连忙让旁边的妇人去烧热水,自己则从草药包里找出柴胡和薄荷,用石头臼子捣碎,想敷在孩子的额头降温。

就在这时,一只手递过来一个干净的陶碗,里面装着半碗褐色的药汁。柳轻眉抬头,看到王临站在她面前,手里还拿着一个药包。

“这是之前从夏军那里缴获的退烧药,我让苏老丈熬好了,你给孩子喂下去。”王临的声音很轻,怕吵到孩子,“刚才巡查时,看到你这里忙不过来,就顺便带过来了。”

“谢谢你,王大哥。”柳轻眉接过陶碗,指尖碰到他的手,他的手很暖,带着草药的清香。她低下头,掩饰着脸上的红晕,用小勺舀起药汁,吹凉了喂给孩子。

王临蹲在她旁边,看着孩子慢慢喝下药汁,轻声问:“伤患多吗?草药够不够?”

“挺多的,尤其是外伤。草药快用完了,刚才让赵锋派人去山上采了,应该很快就回来。”柳轻眉说着,抬头看向王临,发现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

王临愣了一下,摸了摸下巴,笑了笑:“没事,习惯了。现在这情况,哪有时间睡觉。”

“再忙也得注意身体,你要是倒下了,大家怎么办?”柳轻眉的语气带着一丝嗔怪,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他,“这是我早上蒸的窝头,你先吃点垫垫肚子。里面放了点糖,能顶饿。”

王临接过油纸包,里面的窝头还带着余温。他看着柳轻眉关切的眼神,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一样,暖融融的。他想了想,掰了一半递给她:“你也没吃吧?一起吃。”

柳轻眉摇摇头:“我不饿,你吃吧。我等会儿忙完了再吃。”

“不行,必须吃。”王临把半块窝头塞到她手里,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你要是饿坏了,谁来照顾这些伤患?听话,吃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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