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伯当发难,暗室交锋(2/2)

三更时分,马蹄声突然打破了屯田署的宁静。王伯当骑着黑马,身后跟着五十名亲兵,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刀刃出鞘时,发出“噌噌”的脆响,听得人头皮发麻。马蹄踏过石板路,溅起细小的石子,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王校尉,本将军有紧急军情商议,请开门!”王伯当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守在门口的流民兵攥着长矛,矛杆是粗木做的,比亲兵的铁矛轻了不少,可他们却没往后退一步——这些人都是王临从流民里带出来的,去年冬天,是王临给他们分粮、教他们练兵,柳轻眉还帮他们的孩子缝过棉衣,在他们心里,王临和柳轻眉早就不是“校尉”和“账房”,而是亲人。

王临听到声音,立刻将柳轻眉护在身后,对赵锋使了个眼色:“守住门口,别让他们进来。”他刚走到院子里,王伯当就带着亲兵闯了进来,黑马的鼻子里喷着白气,前蹄在地上刨了刨,像是随时要冲上来。

“王校尉,”王伯当皮笑肉不笑,目光扫过值房的方向,眼底的狠光藏都藏不住,“本将军接到密报,有人借‘粮草损耗’之名暗囤粮草,图谋不轨!”他上前一步,杀气扑面而来,玄甲上的日光纹在月光下更显冰冷,“请你交出屯田署所有账册,还有柳轻眉姑娘,配合调查!”

“王将军说笑了。”王临面不改色,稳稳挡在值房门口,像一堵不可逾越的墙,“隋制《仓律》明确规定:‘凡粟米转运,损耗不得过五分’,我等记录的损耗是四分八厘,每一笔都有仓曹的签字、入库的印记,可查可核。柳姑娘只是协助处理流民户籍,上个月还帮着清点流民的冬衣,与粮草无关。”

“无关?”王伯当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本将军查到,西北角废地守卫森严,还有人看到柳轻眉姑娘上周去过那里!你敢说那不是藏粮之地?”他猛地拔出剑,剑尖指着王临的胸口,寒光几乎要刺进王临的眼里,“徐世积纵容你私囤粮草,你还敢狡辩!再不让开,就是抗命谋反!”

“放肆!”王临也拔出独孤凤给的短刀,刀刃映着月光,闪着凛冽的光,“此地乃屯田署,是瓦岗军机重地!无徐将军手令,你无权搜查!”他回头看了柳轻眉一眼,眼神里满是安抚,然后将她往身后又拉了拉,声音更厉,“赵锋!护好柳姑娘!擅闯者,格杀勿论!”

“是!”赵锋怒吼一声,流民兵们立刻举起长矛,虽然他们的手因为用力而发白,可没有一个人退缩。有个年轻的流民,去年还是个连刀都握不稳的农夫,此刻却将长矛挡在身前,盯着亲兵的眼神里满是坚定——他记得,去年冬天他快饿死时,是柳轻眉给了他半块饼,是王临教他怎么在寒风里生火。

王伯当的亲兵也拔刀相向,刀刃碰撞的“锵”声响起,气氛瞬间像拉满的弓,只要再碰一下,就会爆发火并。柳轻眉躲在王临身后,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指腹都攥得发白,却没发出一声哭叫——她知道,自己不能给王临添麻烦,更不能让流民兵们分心。

“都住手!”

一声威严的怒喝突然炸响,像惊雷般压过了所有喧嚣。徐世积一身戎装,甲胄上还沾着城楼上的霜粒,连鬓角都凝着白霜,身后跟着百名亲兵,脚步声整齐划一,像阵惊雷般走进来。他脸色铁青,目光如电,扫过王伯当的亲兵时,那些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亲兵,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王伯当!”徐世积的声音像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威压,“你奉魏公之命协助防务,却私调亲兵、擅闯屯田署,还敢威逼本将部属!”他上前一步,甲片碰撞的“咔嗒”声震得人耳膜发颤,“你眼里还有军纪吗?还有瓦岗吗?!是不是要等宇文阀的大军打过来,你才肯罢休!”

王伯当被他的气势压得后退一步,黑马也不安地刨了刨蹄子。他还想辩解:“徐将军,我是奉命查...查私囤粮草之事!魏公也担心黎阳仓的安危!”

“查?”徐世积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份厚重的账册,扔在王伯当面前,“这是黎阳仓近三个月的粮草账,损耗、转运、库存,每一笔都有洛阳大营的印鉴,你自己看!三月转运粟米千石,损耗四十八石,符《仓律》之规;四月给流民分粮两百石,有流民首领的签字画押!你说的‘私囤’,在哪里?”他指着王伯当的亲兵,声音更冷,“还有你的人,连日来在仓城内外滋扰流民、刁难仓曹,昨天还抢了流民的冬衣——是不是也要本将军一一写下来,奏报魏公?”

王伯当看着地上的账册,封皮上的“洛阳大营印”鲜红夺目,再看徐世积身后严阵以待的亲兵,知道自己今天讨不到好。他咬了咬牙,收剑入鞘,动作带着不甘:“既然徐将军有账册为证,是本将军误会了。”说罢,他狠狠瞪了王临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王临生吞了,然后带着亲兵悻悻离去——马蹄声渐渐远了,却没带走屋里的寒意。

直到王伯当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徐世积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了些。他看向王临和柳轻眉,语气缓和了些:“你们没事吧?王伯当此人多疑,又一心想在魏公面前邀功,以后要更小心。”

王临松开柳轻眉的手,发现她的掌心全是汗,指缝里还沾着点他衣角的布料纤维。柳轻眉却对他笑了笑,声音还有点轻颤,却很坚定:“我没事,有你和徐将军在,我不怕。”

王临揉了揉她的头发,又看向徐世积,躬身行礼:“多谢将军解围。”

徐世积点点头,目光扫过值房里的烛火,又看了看王临腰间的短刀——那刀鞘上的凤纹,他认得,是独孤凤的随身之物。他心中了然,却没点破,只是道:“今晚你们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盯着粮道。王伯当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得更谨慎些。”说罢,便带着亲兵离开了。

夜色渐深,屯田署的烛火依旧亮着。王临给柳轻眉续了杯热粥,粥里还加了颗桂圆,他记得她爱吃甜的。“粥要温着喝,不然你胃又该疼了。”他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小口喝着粥,眼底满是心疼——刚才她攥着他衣角的手,现在还在轻颤。

柳轻眉喝了两口粥,暖意从胃里散开,她抬头看着王临,小声说:“那个汤婆子,真的很暖。”

王临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暖就好,以后晚上值夜,就带着它。”

而远处的城楼上,独孤凤正望着屯田署的方向。她靠在城垛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月光映着她银甲上的霜粒,像撒了把碎钻。她想起刚才递刀给王临时,他掌心的温度,想起他说“你也要保重”时的语气,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她知道,这场暗斗,才刚刚开始;而她心里的那点情愫,也像城楼上的烛火,正悄悄燃得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