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忠伯惊语,暗室密谋(2/2)

李密似乎看穿了他的“故作茫然”,却没点破,反而耐心解释:“李浑是陇西李氏的核心人物,当年他掌骁果营时,用的就是右翊卫的调兵符节——而你这半块虎符,正是右翊卫符节的一半。”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下来,“大业十一年那场‘李浑案’,看似是隋炀帝猜忌功臣,实则是宇文阀(以宇文述为首)为了夺权,对关陇李氏的血腥打压。据老夫查到的秘闻,李浑临死前,曾将一件‘关乎李氏存续、能制衡宇文阀’的东西托付给心腹死士——这半块虎符,恐怕就是开启那东西的‘钥匙’,而忠伯,就是当年的死士之一。”

王临如遭雷击,指尖微微颤抖——原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竟是被灭门的李浑后人!这个身份,在宇文阀掌权的隋朝,简直是催命符!他终于明白忠伯的恐惧:在忠伯眼里,除了他这个“少主”,所有人都是可能觊觎秘密、甚至为了灭口而对他下手的“外人”,包括李密!“所以……忠伯才说,虎符是‘老爷用命换来的’,不能交给‘外人’?”王临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正是如此。”李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忠伯怕的,是老夫利用你的身份谋利,或是为了守住‘李浑遗孤’的秘密,对你不利——他这是在护着你,也是在护着李浑留下的东西。”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王临头上,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李密既然能猜到这层,自然也清楚“李浑遗孤”的价值:既能用来拉拢关陇李氏的旧部,又能作为对抗宇文阀的“大旗”;但同时,这个身份也是危险的,一旦泄露,不仅王临会被宇文阀追杀,瓦岗也会被贴上“藏匿叛臣之后”的标签。王临瞬间明白,自己现在就是李密手中一块烫手却又舍不得丢的“奇货”,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就在王临心神不宁时,李密突然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变得郑重:“王小郎君不必惊慌。老夫既然把话说开,就是把你当心腹、当瓦岗未来的栋梁,而非随时可弃的棋子。”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蛊惑力,“你的身份是危机,更是机遇——你是李浑后人,是关陇李氏的血脉!若能善用这层身份,老夫可以帮你联络李浑的旧部,撬动整个关陇集团的势力;到时候,我们一面举‘为李浑昭雪’的旗,一面联合各路反隋势力,推翻暴隋,指日可待!”

“老夫向你保证。”李密的目光坚定,手指轻轻敲了敲木盒,“虎符的秘密,老夫替你守;你的身份,在你足够强大、能护住自己之前,绝不泄露半分。老夫会尽全力助你成长,教你领兵、识势,他日功成,你不仅能恢复郕国公府的荣耀,还能亲手为你父亲、为李氏满门昭雪冤屈!”

王临看着李密眼中燃烧的野心,心中却一片冰凉——这是一张画得极好的饼,也是一副无形的枷锁。他知道,李密的“器重”从来不是免费的:揭露身份,是为了让他彻底绑在瓦岗的战车上;承诺“昭雪”,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地成为对抗宇文阀的“工具”。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一旦拒绝,或是表现出半分“不愿合作”的态度,以李密的城府,绝不会留下一个“知道虎符秘密且可能脱离掌控”的人。“晚辈明白了。”王临低下头,掩藏住眼中的复杂,“一切但凭蒲山公安排。”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密满意地笑了,之前的严肃消散大半,“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李密的子侄,对外可称‘李临’,你的事,就是瓦岗的事!”他话锋一转,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地图,铺在石桌上,油灯的光刚好照亮地图上的“渭水”流域,“眼下就有一件大事,需要你出力——宇文成都率大军驻扎扶风,对我岐山虎视眈眈,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的粮草要从大兴城(长安)经渭水漕运,三日后会在扶风北岸的码头卸货,负责押运的只有五百隋军,防备薄弱。”

李密的手指重重点在地图上的“扶风码头”:“老夫计划派一支三百人的精兵,由懋功统领,你任参军,随他一同前去劫粮。一来能断宇文成都的粮道——没有粮草,他的五千精兵撑不了十日,自然会退回大兴;二来能补充我军的粮草储备(去年冬天的粮荒还没完全缓过来);更重要的是,这次行动能让你在军中树立威望——将士们只服‘能打胜仗、能带来好处’的人,你若能在劫粮中出谋划策,日后才能真正站稳脚跟。”他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考验,“这趟差事凶险,堪比虎口拔牙,你可敢去?”

劫宇文成都的军粮?王临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宇文成都治军极严,就算押运兵少,也必然是精锐,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可他更清楚,这不仅是任务,更是李密的“投名状”:若敢去,证明他愿意为瓦岗出力,也愿意承担风险;若不敢,之前的“合作”便会立刻破裂,他在瓦岗的处境会瞬间变得危险。更何况,他也需要一场胜仗来证明自己,不然永远只能做个“靠身份被器重”的空架子。王临抬起头,迎上李密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有何不敢?晚辈愿往!”

“好!有胆色!”李密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去准备,明日一早,懋功会和你细说计划——他已选好了突袭的路线,你可以再琢磨琢磨,看看有没有能补漏的地方。”

走出石室时,夜色已深。岐山的夜风带着山间的寒气,吹得王临打了个寒颤,却也让他清醒了许多。郕国公遗孤、关陇秘密、虎口劫粮……一个个沉重的标签压在肩上,前路是李密描绘的“昭雪荣耀”,脚下却是“一步踏错就会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他抬头望向医帐的方向——忠伯还躺在病榻上,等着他解开秘密、护住李氏的血脉;不远处崔雨薇的帐篷里还亮着微光,她定是在等着他回去,或许还藏着给她带的麦饼。

没有退路了。王临握紧拳头,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转身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在这乱世的钢丝上,他只能靠着自己的谨慎和对局势的判断,一步一步,小心地向前走。至少现在,他还有要守护的人,还有必须完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