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营啸风波,将计就计(1/2)

乱!是能吞掉人的彻底混乱!

流民营地东南角的空地上,此刻哪还有半分平日的局促安稳?分明成了座血肉模糊的斗兽场。黄褐色的尘土被踩得漫天飞扬,混着暗红的血迹,在每个人脸上都糊出狰狞的纹路。数十个汉子像失了心智的疯兽,胳膊拧着胳膊,牙齿咬着衣襟,手里的家伙更是没个章法——磨得发亮的木棍抡圆了,能听见“咔嚓”一声砸在骨头上的闷响;拳头大的石块飞出去,转眼就砸得人额头冒血;甚至有个精瘦的流民,不知从哪抢来把生锈的锄头,红着眼朝人后心刨去!

怒吼声震得人耳膜发疼,是被踩了窝棚的暴怒;惨叫声撕心裂肺,是被打断骨头的剧痛;还有妇孺的哭嚎,像细针一样扎进耳朵,那是怕被乱脚踩死的恐惧。更可怕的是混乱的蔓延速度——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原本在窝棚里啃窝头的、在溪边洗衣的、甚至抱着孩子喂奶的,要么被裹挟着加入斗殴,要么连滚带爬地逃窜,还有些老人呆坐在原地,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饼,眼神空洞得像被抽走了魂。

王临刚从巡哨点奔过来,还没来得及喊出“住手”,就被三个红了眼的汉子围了个严实。他一眼就看出不对劲——这些人手腕上都有层薄茧,出拳时肩膀下沉、肘尖朝前,分明是练过拳脚的架势,哪像普通流民那样乱打?一个汉子举着木棍朝他天灵盖劈来,风声直灌衣领;另一个绕到侧面,抬脚就踹他膝盖弯,招招都奔着废人去!王临只能狼狈躲闪,左臂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粗布衣裳瞬间撕裂,一道红痕立刻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像被烙铁烫过,顺着胳膊往骨头缝里钻。

“保护队正!”不远处的赵锋看得目眦欲裂,吼声里都带着哭腔。他手里攥着把短刀,带着五个巡哨队员往这边冲,可混乱的人群像堵活墙,刚挤开一个人,又被两个抢粮食的流民撞得东倒西歪。有个年轻队员刚抓住王临的胳膊,就被个壮汉从背后一推,整个人飞出去,头“咚”地磕在石头上,当场晕了过去,额角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

张彪就站在三丈外的土坡上,独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他没受伤的那只手高高挥舞着,唾沫星子随着喊声溅出来:“打!往死里打!出了事有大人物兜着!今天赢了,明天就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啃树皮!”他脚边有个吓傻的小孩,哭着要找娘,被他不耐烦地一脚踹开,孩子摔在地上,哭声立刻被更大的喧嚣淹没——这副嘴脸,哪还有半分之前被抓时的狼狈?

王临的心“咚”地沉下去,像坠了块冰坨,凉到了骨头缝里。这根本不是流民抢地盘的小冲突!他想起前几日巡查时,流民们虽穷,却还守着几分规矩,谁家少了粮食,邻里还会匀一口;可今天的混乱,太刻意、太疯狂了——这是营啸!是有人早早就布好的局,就是要借这场混乱闹出人命,再把黑锅扣在他头上!甚至牵连徐世积!而张彪,不过是个被人推到台前的马前卒,真正的黑手,还躲在暗处看着这场好戏!

必须立刻停下来!再晚一步,别说流民要死人,他和徐世积在黎阳仓的根基,都要被这场火给烧了!

王临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再不留半分余地。他瞅准那个劈木棍的汉子,身子猛地向左侧一拧,木棍擦着他的肩膀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趁对方收势不及,王临右肘狠狠撞向汉子的肋下——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那汉子像被抽了骨头似的,惨叫着蜷缩在地上,嘴角不断冒出血沫。王临一把夺过木棍,反手一棍抽在另一个冲来的汉子膝弯,“噗通”一声,那汉子当场跪倒在地,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直骂娘。

“巡哨队听令!”王临用尽全身力气怒吼,声音像惊雷一样劈开喧嚣,“结三才阵!先往外围冲!把闹事的和无辜流民分开!敢持械反抗的,视为叛乱——格杀勿论!”

这声吼像给混乱中的巡哨队员注入了强心剂。晕过去的队员被同伴拖到一边,剩下的四个人立刻调整姿势:两个在前持棍挡路,两个在后护住两侧,慢慢向王临的方向靠拢。可乱局已成,哪是说控就能控的?有个流民抱着半袋粮食,疯了似的往火里冲,喊着“烧了才好,谁也别想拿”;还有人趁乱拆窝棚的茅草,说“反正活不下去了,不如一起死”——斗殴的范围还在扩大,甚至有两个草棚被火星点着,黑烟滚滚地升起来,呛得人直咳嗽。

火光一现,恐慌像瘟疫一样更快地蔓延。原本还在观望的流民,此刻都炸了锅,有的抱着铺盖跑,有的往营地外冲,整个流民营地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乱得没了章法。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营地外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是流民的杂乱奔跑,是盔甲碰撞的脆响,是脚步踩在地上的整齐闷响,像闷雷一样滚进营地。紧接着,一声清冷的厉喝划破喧嚣:

“所有人住手!违令者,斩!”

王临抬头一看,只见一队瓦岗军精锐冲了进来。他们穿着亮得晃眼的盔甲,阳光照在甲片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手里的长刀出鞘,刀刃上的寒光看得人心里发颤。带队的是个面无表情的将领,手里握着根马鞭,指哪打哪——一个还在挥棍打人的流民,刚转过身,就被一刀砍中胳膊,鲜血“唰”地喷出来,胳膊“咚”地掉在地上,那流民惨叫着倒在血泊里。这些精锐下手没有半分犹豫,刀刀都往要害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还在斗殴的流民就被吓得不敢动了,有的瘫在地上,有的抱着头发抖。

混乱像退潮一样快,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妇孺的抽泣,还有草棚燃烧的“噼啪”声。

王临顺着队伍望去,心里咯噔一下——带队的将领,不是徐世积麾下的人,是独孤凤的亲卫头领!而独孤凤 herself,正骑着那匹雪白雪白的白马,站在营地入口的高地上。她穿着一身银甲,风一吹,甲片轻轻作响,可她的脸却像冰雕一样,没半点表情,俯瞰着底下的狼藉,眼神冷得能冻住空气,仿佛这场血流成河的闹剧,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她来得太及时了。及时得有些刻意。王临皱紧眉头,心里的疑团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她怎么知道营啸会发生?她的亲卫怎么会恰好就在附近?

就在这时,徐世积带着亲兵急匆匆地赶来了。他刚到营地门口,就看到满地的血迹和冒烟的草棚,脸色“唰”地变得铁青,手指攥着剑柄,指节都泛了白。

“怎么回事?!”徐世积的吼声里带着压抑的怒火,目光第一时间落在王临身上——他是流民的管理者,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难辞其咎。

王临刚要开口解释,独孤凤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淡淡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徐将军,看来你这黎阳仓的流民管理,漏洞不小啊。光天化日之下,聚众斗殴还引发营啸,若是传去魏公耳中,恐怕要损了瓦岗军的威名。这位王队正,身为流民的管理者,怕是难辞其咎吧?”

她一句话,就把矛头直接指向了王临,连辩解的余地都不留。

王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上前一步躬身道:“将军明鉴!此次冲突绝非偶然!张彪前几日因抢夺粮食被关押,为何今日突然被释放?又为何恰好和新来的流民起了冲突?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卑职怀疑,是有人故意煽动流民,就是要制造事端!”

“哦?”徐世积的目光立刻转向一旁负责看守牢房的军官,眼神锐利得像刀,“张彪为何会被放出来?”

那军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在发颤:“将军恕罪!是...是仓曹吴书办!他拿着独孤将军的手令,说张彪等人罪证不足,责令立刻释放...小人只是个看守,不敢违抗将军的手令啊!”

独孤将军的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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