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雨薇香消,虎符现世(2/2)
“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王临厉声逼问,目光紧盯着宇文成都,“宇文成都,你奉命镇守白马渡,却纵容地方官员私通反贼、倒卖军需,甚至还借宇文阀的商行帮他掩护!此事若传扬出去,你‘天宝大将’的赫赫威名,还有你宇文阀百年的基业,都会毁于一旦!你敢赌吗?赌陛下会相信你不知情?”
这番话字字诛心,戳中了宇文成都的要害——宇文阀虽然势大,但杨广猜忌心极重,去年仅仅因为“宇文”与“杨”谐音,就罢黜了三名宇文氏的官员。一旦“勾结反贼”的证据曝光,宇文阀必然会被连根拔起。
宇文成都握着凤翅镏金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青筋暴起。他眼中杀机爆闪,恨不得立刻将王临碎尸万段,但理智却告诉他:不能杀!杀了王临,就等于坐实了“杀人灭口”的罪名,证据若真的流传出去,宇文阀将万劫不复。他脑海中闪过父亲的叮嘱:“凡事以家族为重,不可因一时意气毁了大局。”
高世德见宇文成都犹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上前一步,对着宇文成都大喊:“宇文将军!别听他的!他这是污蔑!快杀了他,夺回证据!只要他死了,就没人知道这些事了!就算他有备份,没有活口,陛下也不会信的!”
“污蔑?”王临冷笑一声,猛地翻开账册,指着其中一页,大声念道:“大业十三年六月初七,郡守高世德,私拨军粮三千石,经户曹钱禄之手,售与瓦岗贼寇单雄信部,得黄金五百两,存入东都洛阳‘福顺银号’,户名是你高世德的远房侄子高才——这个高才,去年还在你府中做过三个月的幕僚,对吧?大业十三年七月廿二,你又私售生铁一千斤,交易地点在南河渡口的三号船坞,接头人是瓦岗军的‘黑风’,交易时你还派了府中四名护卫护送,这四名护卫的名字分别是李虎、张豹、王达、刘四!”
“住口!你给我住口!”高世德目眦欲裂,嘶声吼道,伸手就要去抢账册,却被秦琼一锏逼退——王临念出的护卫名字,正是他的心腹,这件事除了他和钱禄,绝无第三人知晓!
宇文成都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王临念出的细节详实到可怕,包括银号名称、接头人绰号、护卫名字,绝不可能是凭空捏造。他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对高世德的不满也多了几分——这个蠢货,竟然把所有细节都记在账册上,还被人搜了出来!
“宇文成都!”王临再次开口,声音带着最后的疯狂和一丝蛊惑,“你今日放我离开,这些证据我可以交给你,就当是你截获的‘反贼罪证’。你拿着这些证据去洛阳,既能撇清宇文阀的关系,还能向陛下邀功——陛下正在追查瓦岗军的粮道,你献上这份证据,说不定还能加官进爵!你若杀我,就是自毁前程!你选哪一个?”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一场豪赌。王临赌的是宇文成都对宇文阀的重视,赌的是他不敢冒险——毕竟,虎符虽重要,但与整个宇文阀的存亡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宇文成都眼神急速闪烁,内心天人交战——杀,还是放?杀了王临,能解一时之恨,却可能毁掉宇文阀;放了王临,虎符的线索会断掉,李密那边也无法交代。他甚至在想,要不要先把王临抓起来,带回白马渡审问,但转念一想,王临既然敢说出这些证据,必然留有后手,若是在押送途中出了意外,证据泄露,后果同样严重。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一阵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突然从西边的山峦中响起!这号角声是瓦岗军的“集结号”,声音低沉,能传三里远。紧接着,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杀啊!瓦岗大军在此!降者不杀!”
“活捉宇文成都!活捉高世德!”
只见西边的山坡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足足有三百多支!火光连成一片,如同燎原之火,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鼓声、呐喊声、兵刃敲击盾牌的“砰砰”声震耳欲聋,甚至还能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那是几十匹战马在山坡上来回奔跑,制造出“大军压境”的假象。
“是瓦岗军!是瓦岗军主力!”汲郡的追兵本就士气低落,此刻听到“瓦岗军”三个字,顿时大乱——上个月瓦岗军攻破荥阳郡,杀了荥阳通守张须陀,汲郡的士兵早就闻风丧胆。士兵们纷纷丢掉兵器,掉头就跑,生怕被瓦岗军抓住,甚至有几个士兵跑得太急,摔在地上,被后面的人踩得惨叫连连。
宇文成都的骑兵也出现了骚动,虽然他们是精锐,但面对“瓦岗主力”的突然出现,也难免惊疑不定——瓦岗军主力明明在围攻洛阳,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汲郡?难道是李密声东击西,故意引他来此?
宇文成都脸色剧变,他猛地抬头看向山坡上的火光,密密麻麻的火把至少有三百支,战马的嘶鸣声也不绝于耳,看起来确实像是主力大军。他心中暗叫不好:若是被瓦岗军缠住,别说杀王临,自己这两百骑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难说!父亲还在洛阳等着他带回虎符的消息,他不能在这里冒险!
“将军!怎么办?瓦岗军主力来了!我们要不要撤退?”副将急忙凑上前,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他也见过瓦岗军的战力,知道这支军队的可怕。
宇文成都看着山坡上的火光,又看看被围在中间、手持证据的王临,再看看混乱不堪、已经开始溃散的汲郡兵,心中瞬间有了决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临和证据可以日后再找,但若是被瓦岗军围住,后果更严重!
“撤!立刻撤退!回白马渡!”宇文成都厉声下令,声音不容置疑。他调转马头,凤翅镏金镋向后一挥,示意骑兵撤退。
骑兵们训练有素,听到命令后立刻调转方向,有序地朝着白马渡方向撤退,马蹄扬起的尘土在夜色中弥漫,片刻就消失在官道尽头。高世德见宇文成都撤退,也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地跟着汲郡兵逃回了汲郡城,甚至忘了再找王临的麻烦——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销毁府中剩余的罪证”,根本顾不上其他。
荒野上,只剩下王临、秦琼、柳轻眉和崔雨薇,以及翻倒的骡车。山坡上的火光渐渐熄灭,喊杀声也平息下来——那里根本没有瓦岗军主力,只有秦琼提前安排的五十名瓦岗斥候。这些斥候每人携带六支火把,分两队在山坡上来回跑动,又让十名斥候骑着战马在林间穿梭,故意制造出“千军万马”的假象,连号角声都是提前约定好的信号。
王临浑身脱力,“噗通”一声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他看着手中紧握的账册和密信——账册边缘已被鲜血浸透,字迹有些模糊,但核心内容仍清晰可辨——又看看远处汲郡城头惊惶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劫后余生的冰冷笑容。他赌赢了!用宇文阀的忌惮和瓦岗军的“威名”,硬生生吓退了不可一世的宇文成都!
秦琼走过来,伸手将王临扶起,关切地问道:“王兄弟!你没事吧?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要不要先简单包扎一下?”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布条,想要帮王临处理伤口。
“我没事...”王临摇摇头,推开秦琼的手,忍着身上的剧痛,目光急切地转向翻倒的车厢,“雨薇和轻眉呢?她们怎么样了?刚才车厢翻倒时,她们有没有受伤?”
话音刚落,柳轻眉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王大哥!你快过来看看!雨薇...雨薇她快不行了!她的腿流了好多血,人也快没气了!”
王临心中一紧,如同被重锤击中,急忙踉跄着跑过去。只见崔雨薇躺在冰冷的草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嘴角挂着一丝暗红色的血迹,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她的左腿被断裂的车厢木板压过,裤腿已被鲜血浸透,伤口处的骨头隐约可见,显然是骨折了,还伤到了血管。
王临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崔雨薇的脸颊,指尖刚碰到她的皮肤,就被那刺骨的冰凉吓得缩回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初见时,她在郡府书房整理卷宗,阳光洒在她发梢,她抬头一笑,眼中满是羞涩;查北乡粮案时,她偷偷将自己整理的粮库账目塞给他,低声说“这是我找到的疑点,你小心用”;在牢中救她时,她明明害怕得发抖,却还紧紧攥着那半张写有“贪墨”线索的纸,说“不能丢,这是证据”...一幕幕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呆呆地看着崔雨薇,眼眶瞬间红了。
“王大哥!我们快想办法啊!”柳轻眉哭着抓住王临的胳膊,“之前你说西边有座慈云庵,那里有师太懂医术,我们现在就去那里!说不定还能救雨薇!”
王临猛地回过神,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挣扎着想要抱起崔雨薇,却因为失血过多和体力透支,刚一用力,眼前就发黑,差点栽倒在地。秦琼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崔雨薇抱起来,尽量避免碰到她的伤口:“我来抱她,我们现在就去慈云庵!”
柳轻眉扶着王临,秦琼抱着崔雨薇,几人互相搀扶着,朝着西边山峦深处走去。夜色中的山林漆黑一片,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风吹树叶的声音,脚下的石子路凹凸不平,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
身后,汲郡城的灯火渐渐远去,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在夜色中沉默。而王临怀中那本染血的账册,却如同一点火星,在寂静的夜里闪烁着微光——这本账册里记录的,不仅是高世德的罪行,更是关陇大地无数百姓的苦难,它即将点燃一场风暴,一场席卷整个隋末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