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慈难掌权(2/2)

腾甫被贬郓州,郑獬被贬杭州府,钱公辅被贬江宁府、王拱辰被贬应天府,看上去这四人确实很悲惨,毕竟是贬官外放,可仔细看看他们被贬的地方,这四地哪一个不是朝廷的一方重镇和富庶繁华之地?哪一处不是朝廷的勋贵重臣才能有资格被“下放”的要地?与其说是外贬,还不如说王安石给他们找了一个人间天堂让他们去公费休闲度假。

再来看被贬的原因,滕甫是因为自己主动犯事被抓了尾巴;郑獬身为开封知府却拒不执行皇帝赵顼的诏令;钱公辅则是为郑獬公开辩护且想要砍掉王安石的左膀右臂;王拱辰则是自取灭亡。联系之前宋朝宰执集团与下面的言官和两制官的斗争历史和经验,王安石将此四人打倒实属见怪不怪,这事要换了吕夷简或是韩琦这类以“凶悍”而着称的宰相,估计这四人的下场会惨上十倍乃至百倍。可悲的地方就在这里,因为这些事是你王安石做的,所以你就成了罪大恶极之徒。

得知王安石在一天之内以赵顼的名义接连罢免并外贬了三位朝廷重臣,御史中丞吕诲勃然大怒。他上疏赵顼说这些人无罪被罢已经引得人人公愤,朝廷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言外之意,吕诲是要赵顼追究王安石的责任。

当赵顼将吕诲的奏疏交由两府大臣传阅时,王安石所感受到的是莫大的心寒。赵顼虽然没有就此事进行表态,但他的这个举动显然有敲打王安石的意思。为此,作为此时在朝政大事上说一不二的人,王安石也是一时间心绪难平。他当着赵顼和所有两府大臣的面无不愤慨地说道:“我本来想给他们四人留点颜面,所以才没有将他们的全部罪名公之于众,但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我的仁慈所换来的不是这些人的躬身自省,反而是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拿来对我进行无端攻讦!”

恭喜王相公!你说对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就是政治斗争的本质和残酷性!

因为此事,王安石上疏请求辞职,这不是说他又在耍小性子,而是他通过此事发现赵顼对他并不是绝对的信任和支持。这新法还没正式开始,可赵顼就是这样保护他的,这要是等到哪天新法开始实施,当他开始将自己置身于风间浪口之时,赵顼如果不能在背后力挺他,那他王安石绝对死定了。一想到这些,王安石能不对未来感到灰心丧气吗?

赵顼收到王安石的请辞报告立马就慌了!这并不奇怪,他这个小年轻哪能知道王安石内心的骄傲达到了何种程度,他本来只是想小心翼翼地拉扯一下王安石的衣角,可谁知道这却让王安石凉透了心。为此,他只能对自己的这位肱骨重臣好生一番安抚和规劝,念在赵顼还年轻且是“初犯”,王安石也见好就收不再提辞职的事。

这边赵顼和王安石之间迅速修复了裂缝,可在那一头的吕诲却依旧对王安石不依不饶。

作为一个坚定的保守派大臣,吕诲是极其反感王安石意欲变法图强的作为,这不是说吕诲就是个奸臣或坏蛋,而是他担心王安石那套规模宏大的改革如若不能取得成功就会让宋朝举国上下都不得安宁,甚至有亡国之虞。

吕诲的这种想法其实也是很多从一开始就反对变法的那些士大夫的共同心声,这些人未必就是天生的反对变法的顽固分子,他们之所以反对变法就是害怕宋朝会因为变法而国将不国。关于这一点,王莽就是最好也是最为反面的前车之鉴,你王安石嘴上说的很好听,描绘的蓝图也很壮丽,可你怎么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成为第二个王莽?一旦失败,这后果你能承担得了吗?况且,在这些人看来,尽管宋朝眼下确实危机重重但也远没有到非得刮骨疗毒这一步,有病我们可以慢慢调理,根本犯不着如此大动干戈。

以上这些话算是我个人为保守派里的一部分人所说的好话,但也是实情,如果我把所有保守派都说成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的恶人显然是不切实际且有失最起码的公允和客观,而我也相信吕诲正是我上面所说的这类人。也正因如此,吕诲才屡屡劝阻赵顼不要变法,但结果却是徒劳。既然如此,吕诲便觉得唯有用尽全力彻底打倒王安石才是阻止变法施行的唯一途径。

新法还未正式出台,但王安石所面对的重重阻力已然足以让其望而生畏甚至是望而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