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兰自有香(2/2)

“刘兰。”张远叫住她。

她停在原地,背影挺得笔直,像株被狂风压弯却不肯折腰的兰草,看着倔强,根须却在土里悄悄发颤。

“其实,你不必这般坚强。”张远的声音穿过风,轻轻落在她耳边,“你可以软弱的。”

那道紧绷的背影猛地晃了晃。

像是有人用针挑破了她精心缝补的铠甲,那些被“刘司政”的身份藏起来的委屈、难过、心疼,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她转过身,眼泪终于决堤,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

“我知道他身不由己……”她哽咽着,语无伦次,“外面的世道规矩重,他又是独子……可我就是、就是难受……”

她喜欢张青,喜欢的就是他那点“不合规矩”的痞气。

第一次在靶场见他,这家伙背着弓跟人打赌,说能射中百米外的陶罐,结果箭擦着罐沿飞了,他挠着头冲她笑,阳光落在他的虎牙上,亮得晃眼。

跟他在一起时,她不用掰着算筹核粮草、埋首案牍理民政,更不用时刻绷着“不能让先生失望”的弦——她只是刘兰,纯粹的、无拘无束的刘兰。

可现在……

令狐娇立在张远身侧,见她绷不住崩溃,便快步上前将人轻轻抱住,手掌顺着她的背脊缓缓摩挲:“哭吧,哭够了,心里就松快了。”

刘兰靠在她怀里,所有的坚强瞬间崩塌,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她本就还是个孩子啊,不过是被乱世推着成长。

秋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谷场的麦香混着泪水的咸涩,漫过了整个静谧的午后。

哭够了,刘兰抬起通红的眼,接过令狐娇递来的帕子,用力擦了擦脸。

“我去写信。”这次,她的声音平静了许多,只是眼底还浮着未干的水光。

案前的麻纸铺开,刘兰握着笔,指尖还有些发颤。

她没问“为什么”,没说“我等你”,只一笔一画地写:“闻伯父仙逝,甚痛。世事难全,不必苛责自己。望保重身体,善自珍重。刘兰字。”

墨迹落在纸上,晕开小小的圈。

此时的南阳,张家的孝堂早已撤去,只剩厢房里的药味挥之不去。

张青躺在榻上,眼窝深陷,颧骨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整个人瘦得脱了形。

满脑子都是父亲临终前望着他的眼神,还有族老们“冲喜能救命”的笃定。

可终究,什么用都没有。

他连自己的命,都像是被人攥在手里,捏得死死的。

他忽然觉得,长睡不醒也挺好。

至少不用想刘兰,不用想那些被辜负的诺言,不用想这操蛋的世道。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氏端着新煎的药进来,满眼担忧,轻声道:“夫君,该喝药了。”

张青没动,任由苦涩的药汁被一勺勺喂进嘴里,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再也映不出半分往日的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