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边城暗影（2/2）

“你就是……宋青？”赵千总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江南人士，家道中落，来北境投亲？”

“是。”宋青应道，声音刻意压得低沉。

赵千总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江南的水土，养不出你这双拿过剑、见过血的眼睛。也养不出你这身……即便刻意遮掩，也抹不去的世家气度。”

宋青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赵千总何出此言？”

“小子，别跟我耍花腔。”赵千总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重重放下酒碗，身体微微前倾，一股久经沙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京城镇北侯府的事情，老子有所耳闻。侯爷……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绝不会通敌！”

他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懑与惋惜，目光灼灼地盯着宋青：“你是侯爷的什么人？说实话！否则，别说进军营，老子现在就能把你们绑了送去领赏！”

空气瞬间凝滞。宋义的手已经按在了后腰上。

宋青与赵千总对视着，从他眼中，她看到了怀疑、试探，但更深处的，是一种被压抑的、对不公的愤怒和对旧主的念记。电光石火间，她做出了决断。

她缓缓抬起手，将一直贴身收藏的那方素帕取出，打开，里面是那缕她用匕首斩下的、乌黑的断发。她将断发推向赵千总面前，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并非男子。我乃镇北侯宋擎苍之女，宋清辞。家蒙不白之冤，父陷囹圄，不得已断发明志，易钗而弁，北上从军，只为查寻真相，以求沉冤得雪。此发为证，此心……天地可鉴。”

她紧紧盯着赵千总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这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她投下的、关乎生死的赌注。

赵千总看着那缕断发，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刀疤都似乎抽搐了一下。他沉默了，良久，才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冰冷的发丝，随即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

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宋青，眼神复杂无比，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与……敬意。

“大小姐……”他终于嘶声开口，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猛地站起身，对着宋青，抱拳，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僵硬，却无比郑重。

“末将赵猛！参见大小姐！”他声音压抑着激动，“侯爷于末将有知遇之恩，救命之情！末将……万死难报！”

这一礼，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宋青心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微微一松，鼻尖竟有些发酸。她强自忍住，虚扶一下：“赵将军请起，此处不宜多礼。清辞如今，只是前来投军的宋青。”

赵猛直起身，眼中已是一片决然：“大小姐放心！只要有我赵猛一口气在，必护您周全！进军营之事，包在末将身上！”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新兵营近日正好在征募，末将可运作将您编入。只是军营艰苦，且……军中亦有各方眼线，大小姐务必万分小心，一切需从头做起，不可引人注目。”

“我明白。”宋青点头，“一切依仗赵将军安排。”

离开了“老兵”酒肆，回到那间破败的客栈，宋青站在窗前，望着朔方城内城方向隐约的灯火，久久不语。

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她得到了父亲旧部的帮助，获得了进入军队的机会。但这仅仅是开始。新兵营，那是另一个熔炉，另一个需要她隐藏身份、用血汗甚至生命去拼搏的战场。

窗外，北境特有的长风掠过，带着呜咽之声，卷起地上的沙尘，拍打着窗棂。远处，似乎传来了隐约的、如同闷雷般的鼓声，那是军中夜训或是巡夜的信号。

山雨欲来风满楼。

宋青握紧了拳，指尖冰凉。她知道，属于“宋青”的军旅生涯，即将正式开始。而朔方城上空凝聚的，不仅是边关常年不散的风沙，更有大战将至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

凤栖梧桐，而她现在，正主动投身于这片淬炼钢铁与意志的北境熔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