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火初淬（2/2）

刘大牛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地看着宋青。

宋青却看也没看他，一把抽出长枪，枪尖带出一蓬血花。她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对着周围惊慌失措的新兵吼道：“结圆阵！背靠背！长枪朝外！快！”

她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或者说，在这种生死关头，任何一个站出来发出明确指令的人，都会成为主心骨。残存的七八个新兵几乎是本能地听从，迅速靠拢，将受伤的同伴护在中间，长枪颤抖着指向外围。

这时，那名被摔下马的狄兵挣扎着爬起来，晃了晃脑袋，目露凶光，挥舞着弯刀朝看起来最瘦弱的宋青扑来！

宋青瞳孔一缩。她能看清对方刀锋划过的轨迹，身体本能地想要用出家传枪法的精妙招式格挡反击，但她硬生生忍住了！不能用！那些招式太显眼！

她只能像一个真正的新兵一样，用最笨拙、最吃力的方式，双手紧握枪杆，猛地向前突刺！

“当！”

枪尖与弯刀碰撞，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量震得宋青虎口崩裂，长枪几乎脱手，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手臂酸麻不已。那狄兵力量远胜于她，见她如此不堪一击，狞笑更甚，再次扑上。

“保护‘宋青’！”刘大牛见状，怒吼一声，和其他两个反应过来的新兵一起，三杆长枪同时朝着那狄兵捅去！

那狄兵没想到这些吓破胆的绵羊还敢反击，慌忙挥刀格挡，却被逼得手忙脚乱。宋青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强忍手臂剧痛，再次突前，长枪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看似是运气，实则是千锤百炼的本能），贴着刘大牛的枪杆下方刺出，“噗”地一声，精准地刺入了那狄兵因为格挡而空门大开的腋下！

那狄兵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没入身体的枪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缓缓倒地。

短暂的寂静。

新兵们看着倒在地上的狄兵尸体，又看看那个握着滴血长枪、脸色苍白却眼神冰冷的瘦弱同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剩下的几名狄骑兵见这支小队竟然稳住了阵脚，还反杀了一人，又听到远处传来大股晋军赶来的号角声，互相对视一眼，发出一声呼哨，调转马头，如同来时一样迅速，消失在雾气弥漫的坡下。

危险解除。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涌上心头，几个新兵腿一软，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有人甚至低声啜泣起来。

刘大牛走到宋青面前，他肩膀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但他浑然不觉。他盯着宋青，眼神极其复杂，有感激，有后怕，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这个他曾经肆意欺凌的“小娘子”，在生死关头不仅救了他的命，还展现出了远超常人的冷静和……那种近乎本能的、精准致命的反击。

“你……”刘大牛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伸出沾满血污和泥土的大手，重重拍了拍宋青的肩膀（刻意避开了她受伤的手臂），声音沙哑，“宋青……我刘大牛，欠你一条命！”

其他几个新兵也围拢过来，看着宋青的眼神，再无半分轻视，只剩下劫后余生的依赖和隐隐的敬佩。

宋青松开紧握的长枪，手臂抑制不住地颤抖。她看着坡下渐渐散去的雾气，看着那名死去老兵的尸体，看着身边同袍脸上混杂着恐惧与庆幸的表情。

晨曦终于完全驱散了黑暗，金红色的阳光洒在这片刚刚经历生死搏杀的小土坡上，照亮了鲜血、尸体和少年们苍白而坚毅的脸。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到那名死去的队长身边，蹲下身，用手轻轻合上了他未能瞑目的双眼。

这是她的第一战。

她活下来了。

她赢得了第一份，用血与勇气换来的、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认可。

风吹过，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也带来了远方晋军主力追击的战鼓声。

宋青站起身，望向北方狄骑退去的方向，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沉淀、凝固，变得如同北境的玄铁一般，冰冷而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