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嵩公后事(1/2)
寒川铁骑的控制下,昔日繁华的雍京皇城寂静无声。
细雨如丝,敲打着朱红宫墙和琉璃瓦,冲刷着昨日激战留下的暗红痕迹。空气里弥漫着硝烟、雨水和泥土混合的湿冷气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牧之踏进偏殿的门槛,脚步比平时沉重几分。
靴底敲击在冰冷金砖上的声音,在空旷殿宇中回荡。
他看到了。
皇甫嵩端坐在一把紫檀木椅上,身子挺得笔直,一如他生前恪守的礼法。锦袍玉带,一丝不苟。只是头颅微微低垂,花白的发髻梳理得整整齐齐。
走近了,才看清他嘴角凝固的一抹暗红,胸前玉带已被浸染深色。
那双曾经执掌清议、挥斥方遒的手,安然交叠在腹前,紧紧攥着一卷明黄帛书。
死了。
这个贯穿了他崛起中期,最顽固、最强大的对手,这个视他如颠覆传统之异端、不惜联合外敌也要将他扼杀的士族领袖,就以这样一种决绝而体面的方式,告别了这个正在天翻地覆的人间。
林牧之静静站着,没有说话。
心头没有预想中的狂喜,也没有多少恨意消散的快意。反而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沉甸甸的,像殿外铅灰色的天空。
是惋惜?是慨叹?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对一个坚守自身信念直到生命尽头者的敬意。
郑知远按刀而立,面容刚毅如石刻,打破了沉默。主公,皇甫嵩家眷已被控制,情绪激动,尤其是其长子,几次欲冲出来拼命,被我们的人拦下了。如何处置,请主公示下。
他声音低沉,带着征询。按旧例,谋逆大罪,当株连。
林牧之没有立刻回答,目光依旧停留在皇甫嵩脸上。他看到这位老人额角一道旧疤,在死后更显清晰。那或许是为维护他心中那个“礼法”世界而留下的印记。
良久,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块冰凉的金属零件,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找个手艺好的匠人,缝合伤口,整理遗容。林牧之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以士族之礼,备上好棺椁,让他家人……领回去吧。
郑知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眉峰上挑,掌心因紧握刀柄而微微出汗。
主公!这……是否太过宽仁?皇甫嵩冥顽不灵,至死不肯归降,其族中子弟门生遍布旧朝,若留后患……
林牧之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他转过身,看向殿外迷蒙的雨幕。瞳孔深处,有锐利的光闪过。
我们打碎了一个旧世界,不是为了用同样的残酷去对待失败者。杀其一人,可儆效尤。戮其全族,只会让仇恨的种子埋得更深。他要殉他的道,我成全他。但他的家人,不该为他的选择陪葬。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郑知远怔了怔,看着林牧之挺拔却略显疲惫的背影,终于抱拳躬身。是!末将明白了。这就去办。
脚步声远去。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苏婉清,这时才缓步上前。素裙曳地,算盘早已收起,她手中捧着一杯刚沏的热茶。
指尖却微微泛白,显是也在极力平复心绪。
牧之,喝口茶吧。
她将茶杯递过,声音温婉。
林牧之接过,茶杯的温热透过瓷壁传来,稍稍驱散了指尖的寒意。他抿了一口,苦涩中带着回甘。
婉清,你觉得我做得对吗?他忽然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极少显露的自我怀疑。放虎归山,或许真如知远所说,后患无穷。
苏婉清微微摇头,耳尖在殿内昏暗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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