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酒酣忽闻江南汛 御书房前暗潮生(1/2)

正厅的暖香裹着饭菜热气,在空气中织成绵密的网。八仙桌上,糖醋鱼的琥珀酱汁凝在瓷盘边缘,鱼肉嫩得还泛着水光;红烧肉块块方整,肥瘦相间的肌理里浸着酱色,油花在表面轻轻颤动,连盘底都积着一层透亮的油星;描金砂锅里的鸽子汤腾着细雾,红枣和桂圆浮在奶白的汤面上,把汤色衬得愈发温润。桌角两朵刚摘的海棠花,花瓣上沾着层淡淡的水汽,娇艳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偶尔有片花瓣落下,轻轻落在盛着青梅酒的酒杯沿上,漾起圈圈浅纹。

九殿下(夹起一块剔净刺的糖醋鱼肉,刚送进嘴里,眉眼就弯了起来):绾绾这手艺又精进了,酸甜口刚好压得住鱼的腥气,比御膳房的厨子做得还地道。

苏绾绾(端着酒杯轻轻抿了口,水绿裙角扫过椅腿,语气带着几分笑意):殿下喜欢就好,下次再给你做松鼠鳜鱼,那道菜的酱汁更费功夫,保准比这个还好吃。

小桃(捧着桂花糕碟子,踮着脚凑到九殿下面前,沾着面粉的指尖指着碟子里的糕):殿下殿下,你先尝尝我这个!加了核桃碎和葡萄干,烤的时候特意多焖了半柱香,比早上的更软和!

九殿下(咬了口糕,甜糯的口感混着坚果的香脆,忍不住点头):嗯,小桃的手艺也不差,这糕要是拿到城南的点心铺去卖,保管能把老字号的生意都抢过来。

小桃(被夸得脸颊通红,攥着帕子晃了晃脑袋,发间的海棠花跟着晃悠):才不要去卖呢!我只烤给殿下、霓裳姑娘和姐姐们吃,别人想吃都不给!

紫微(拿起银勺,舀了勺鸽子汤小心吹凉,递到九殿下面前,东珠钗叮当作响):殿下刚从边境回来,脾胃虚,先喝点汤垫垫。这汤炖了三个时辰,桂圆都是挑的最圆的,去核时用银簪子慢慢挖的,就怕碎了影响味道。

九殿下(接过汤碗,暖意顺着瓷碗传到指尖,轻声道):辛苦你了,紫微。在边境的时候,就总想着你炖的汤,比军营里的糙米粥强百倍。

霓裳(坐在一旁,手里捏着块糕,见小桃眼巴巴望着自己,把糕递了过去):你自己也吃,别总盯着我们。刚才练兵回来,闻着厨房的香味,就知道是你烤了糕。

小桃(接过糕,笑得眉眼弯弯):霓裳姑娘喜欢就好!我明天再烤,加你爱吃的芝麻,烤得香香脆脆的!

众人说说笑笑,暖香裹着笑语,把正厅填得满满当当。九殿下刚要再夹块红烧肉,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是寻常的踱步声,是带着慌乱的、几乎要踩碎青石板的急步,连院门口挂着的灯笼都被震得晃了晃。

紧接着“吱呀”一声,正厅的木门被猛地推开,总管李德全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他穿着明黄色的总管袍,袍角沾着尘土,发髻歪了半边,束发的玉簪松松垮垮挂在头发上,手里紧紧攥着卷明黄的圣旨,指节泛白,连喘气都带着颤音:

李德全(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九……九殿下!奴才参见殿下!皇上……皇上有口谕,让您即刻进宫!十万火急!迟了……迟了恐有大事!

笑声瞬间停了,厅里的暖意仿佛被这急促的声音冲散了大半。小桃手里的糕差点掉在地上,紫微递汤的手顿在半空,苏绾绾握着筷子的手也紧了紧。九殿下放下汤勺,起身快步扶住踉跄的李德全,玄色劲装的衣角扫过椅腿,带起一片海棠花瓣:

九殿下(扶着李德全的胳膊,目光锐利,扫过他慌乱的神色):李总管别急,先喘口气,稳住心神再说。父皇素来沉稳,若非天大的事,不会这般急着传召。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边关又起战事,还是京中出了变故?

李德全(扶着九殿下的手站稳,抹了把脸上的汗,那汗浸湿了他的总管袍前襟):是……是江南!江南突发大水!沿江的堤坝塌了好几处,淹了十几个州县!地方官的八百里加急刚送到宫里,墨迹都还没干呢!皇上召集了六部大臣,现在都在宫里等着您,说……说您去年去过江南,熟悉那边的情况,非要等您到了才议事!

紫微(猛地站起身,手里的梅子茶盏晃了晃,茶水溅出几滴在青绸桌布上,晕开深色的印子):江南水患?去年汛期过后,工部才刚修的堤坝,说是能抵十年洪水,怎么会突然塌了?那些沿江的百姓……他们住的都是矮屋,哪经得起洪水冲?

苏绾绾(脸色沉了下来,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江南是咱们大渝的粮仓,若是淹了,今年的收成可就完了。百姓们没了粮食,再加上洪水过后容易闹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小桃(攥着帕子,眼圈瞬间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那怎么办呀?那些百姓会不会冻着饿着?会不会生病?殿下,您快去宫里,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们!我……我现在就去把烤好的桂花糕都装起来,您带去给他们吃!

小桃说着就要往厨房跑,九殿下伸手拉住了她,语气柔了些:

九殿下(拍了拍小桃的头,指腹蹭掉她脸颊的面粉):乖,先别慌,糕留着,等我从宫里回来咱们一起吃。你和紫微、绾绾在这里等着,别乱跑,我去去就回。

他转头看向霓裳,眼神里满是托付,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九殿下(目光落在霓裳按在剑柄上的手):霓裳,你留在这里,照看她们三个,别让任何人来打扰。宫里情况不明,我去议事的时候,你守着府邸,若是有陌生人靠近,不必通报,直接拦下,别让她们受半点惊扰。

霓裳(立刻站直身子,手按在剑柄上,眼神坚定如铁,对着九殿下躬身行礼):殿下放心,有我在,定护好紫微姑娘、苏姑娘和小桃的安全,半步都不让人靠近正厅,等您平安回来。

九殿下点点头,转身抓起椅背上的玄色披风——那是他从边境带回来的,边角还沾着些风沙的痕迹,却依旧厚实保暖。他刚要迈步,紫微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口,鹅黄襦裙的裙摆轻轻晃着,像受惊的蝶翼:

紫微(眼底满是担忧,声音轻却清晰,指尖紧紧攥着他的披风一角):殿下,宫里议事定要费神,朝堂上的大臣心思多,有的想推卸责任,有的想抢功,您别跟他们急,伤了身子。这是我昨天刚绣好的暖手帕,你带着,冷了就捂捂手,也能擦擦汗。

九殿下(接过帕子,帕角绣着朵小小的海棠,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线头,还带着紫微指尖的温度):谢谢你,紫微。有你这帕子在,再冷的朝堂也暖了。我会当心的,别担心。

他攥紧帕子,塞进怀里,对着众人沉声道:“等着我回来,别瞎琢磨,有霓裳在,万事都安稳。”

说罢,他跟着李德全快步走出正厅。院中的海棠花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花瓣落在他的披风上,转瞬又被脚步带起的风卷走。两人刚走到巷口,就看见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路边——那是宫里的御用马车,车身雕着精致的龙纹,黑色的骏马套着金边马鞍,喷着响鼻,马蹄在青石板上轻轻刨着,马身上的汗顺着鬃毛往下滴,显然是一路疾驰过来的。

李德全(扶着车辕,急得直跺脚,声音都变了调):殿下快上车!御书房那边已经催了三遍了!小太监说皇上都坐不住了,在殿里来回踱步,把户部尚书的奏折都扔在地上了!再晚些,皇上怕是要亲自派人来请了,到时候可就失礼了!

九殿下(弯腰钻进马车,车帘落下的瞬间,还能听见小桃在院门口喊“殿下保重”):知道了,走吧。

马车猛地动了起来,车轮滚滚,溅起路边的尘土,吓得路边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走。马车内铺着厚厚的锦垫,却没什么暖意,九殿下靠着车壁,指尖摩挲着怀里的暖手帕,脑子里飞速转着——江南水患不是小事,去年初秋,他曾跟着工部尚书去江南巡查堤坝,当时就觉得有些工段不对劲:夯土不够结实,石料都是劣等品,连用来加固的木桩都发了霉。他当时就写了折子,奏请父皇严查,可折子递上去后,却石沉大海,工部尚书还劝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负责堤坝修缮的是二皇子的岳家,动不得。如今堤坝塌了,定是那时的隐患彻底爆发了。

李德全(坐在车夫旁边,掀开车帘一角,对着车内喊道,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殿下!奴才刚从御书房的小太监那儿打听着,这次水患比想象的还严重!下游的常州、苏州都被淹了,城里的水快没过膝盖了,百姓们都往山上逃,粮食和药都不够,已经有人开始抢东西了!

九殿下(眉头紧锁,声音沉得像块铁,指尖攥紧了帕子):地方官就没提前预警吗?防汛的沙袋、草席、粮食,去年冬天就该备好的,都去哪儿了?还有去年拨付的三百万两赈灾银,说是要用来加固堤坝和储备物资,都用在什么地方了?

李德全(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无奈,又有些忌惮,压低了嗓门):说是上个月就下了暴雨,江水位一直在涨,可地方官怕担责,没敢上报,想着能自己扛过去,结果昨天夜里暴雨倾盆,堤坝突然就塌了,才慌了神八百里加急送进京。至于赈灾银……奴才偷偷听御书房的小太监说,有几位大人把银子挪去修自家的园子了,防汛物资也都是些劣质的草席和发霉的粮食,根本没法用!

九殿下(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连指甲都嵌进了掌心):岂有此理!拿百姓的性命当儿戏,挪用赈灾银,克扣防汛物资,这些人简直该杀!

马车跑得飞快,沿途的街景飞速后退。原本热闹的市井此刻安静了许多,路边的摊贩都收了摊子,只有几家药铺还开着门,门口围着不少人,像是在抢购药材。偶尔能看见巡街的士兵匆匆走过,神色凝重,手里的长枪握得紧紧的,显然是接到了戒严的命令。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皇宫门口。朱红色的宫门敞开着,门口的侍卫们都拔出了腰间的长刀,肃立在两侧,盔甲在暗沉的天色下泛着冷光,气氛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宫墙上方的龙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乌云压得很低,连皇宫的琉璃瓦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李德全(扶着九殿下下车,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殿下,御书房就在前面的文华殿旁边,大臣们都到得差不多了,二皇子、三皇子也在。您进去的时候慢着点,皇上刚才发了好大的火,把户部尚书的茶都泼在他身上了,现在还在气头上呢,您别撞在枪口上。

九殿下(整理了下披风的领口,又摸了摸怀里的暖手帕,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分寸,你在这儿等着。

他迈步走向御书房,刚走到文华殿的拐角,就看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过来,见到他立刻跪倒在地:

小太监(磕了个头,声音尖细,带着几分急切):九殿下!皇上让奴才在这儿等您,说请您直接去御书房内殿,不用去外殿见大臣们!

九殿下(愣了愣,心里泛起嘀咕——父皇素来议事都让大臣们陪着,怎么这次单独让自己去内殿?):知道了,前面带路。

小太监连忙起身,弓着腰在前面引路。穿过外殿的时候,九殿下瞥见大臣们都站在殿内,户部尚书低着头,袍角还沾着茶水渍,二皇子脸色铁青,三皇子则对着他使了个眼色,像是有话要说,却被旁边的丞相拉了拉袖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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