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林氏的讲述(1/2)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油灯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赵煜看着眼前这个自称姨姥姥的老妇人,脑子里乱糟糟的。外祖母的妹妹?母妃从来没提过有这么个亲戚。事实上,母妃很少提林家的事,偶尔说起来,也是语焉不详。
“坐吧,”林氏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先坐下了,“站着说话累。”
赵煜坐下,若卿、张老拐和夜枭站在他身后。陈擎退到门边,示意手下在外面守着。
林氏的目光在赵煜脸上停留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你长得像你娘,尤其是眼睛。”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久经岁月磨砺的沧桑,“但性子……可能像你爹。”
“您知道我母妃是怎么死的吗?”赵煜没绕弯子。
林氏沉默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枚发黑的银簪,簪头雕着精细的云纹,已经有些变形了。
“这是你母妃的东西,”她说,“她死那天戴着的。”
赵煜接过银簪。入手沉甸甸的,簪身有些地方已经腐蚀了,泛着不正常的暗绿色。
“毒是下在簪子里的,”林氏说,“一种慢性的、很难察觉的毒。戴久了,毒素会慢慢渗入头皮,进入血脉。发作时像是急病,太医查不出原因。”
“谁下的毒?”赵煜握紧簪子,指尖发白。
“不知道。”林氏摇头,“但你母妃死前三个月,曾经偷偷出宫一次,去见一个人。”
“谁?”
“天工院的老账房,姓周,当年在星枢司管记录的。”林氏说,“你母妃一直想查清楚她父亲——也就是你外祖父林文远——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打听到这个周账房当年侥幸逃过一劫,隐姓埋名住在城南。”
“她问出了什么?”
“问出来了。”林氏看着他,“所以她才被灭口。”
油灯的光跳了一下。地窖里更静了。
林氏继续说:“周账房告诉她,三十年前天工院的事故,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破坏了星枢盘的稳定装置,导致源初链接失控。”
赵煜心头一震:“谁?”
“不知道确切是谁,”林氏说,“但周账房说,当时星枢司里有内鬼。有人想强行打开源初之门,获取里面的‘力量’,结果玩脱了。”
“那内鬼呢?死了?”
“可能死了,也可能没死。”林氏的声音低下去,“事故后,天工院的主要人员要么死了,要么失踪了。林文远带着两个副手和枢三甲残片消失,后来被发现死在密道里——你们已经见过了。其他人……谁也说不清。”
赵煜想起密道里那三具骸骨。林文远、周衡、苏婉。他们到死都守着那个铜盒,守着那个可能拯救无数人的秘密。
“那枢七乙和枢九丁呢?”他问。
“枢七乙在七号工坊,这个陈将军应该告诉你了。”林氏说,“枢九丁……周账房说,当年林文远把它藏在了雪山观测点,不是因为那儿安全,而是因为那儿有‘心镜’。”
“心镜到底是什么?”
“一件古物。”林氏说,“比天工院古老得多。周账房的记录里说,那是古代先民留下的,能净化心神、抵御侵蚀。星枢盘的设计,本来就需要心镜护持才能安全操作。但天工院当年没找到心镜的具体位置,只能凭推测在雪山建观测点,希望能感应到它的存在。”
赵煜想起铜盒里传来的信息——心镜在雪山祭坛之下,需以三枢共鸣为引,方可显现。
“所以当年他们是冒险操作?”
“对。”林氏点头,“没有心镜护持,强行开启源初之门。结果……你也知道了。”
蚀力爆发,生灵涂炭。
“那内鬼为什么要这么做?”若卿忍不住问,“明知道危险……”
“为了力量。”林氏冷笑,“源初之门里有什么?天工院的记录语焉不详,但暗示那里有超越常理的知识、力量,甚至……长生之法。总有人会被这种东西诱惑,不惜拿天下苍生做赌注。”
赵煜想起天机阁。他们也在找星枢残片,也在研究蚀力。他们的目的,会不会和当年的内鬼一样?
“我母妃查出内鬼是谁了吗?”他问。
林氏摇头:“周账房也不知道。但他给了你母妃一份名单——当年有可能接触稳定装置的人。你母妃还没来得及查,就……”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赵煜沉默了很久。地窖里只有油灯燃烧的声音。
“那份名单还在吗?”他问。
“在。”林氏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纸张已经泛黄发脆,“你母妃交给我保管的。她说如果她出了事,就把这个交给……交给一个能查下去的人。”
赵煜接过册子。很薄,只有几页纸,上面列了七八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有简单的备注:职务、当年负责的工作、事故后的下落。
他的目光停在其中一个名字上。
文仲。
异症监主事,那个到澄心园拜访过他们,提供三十年前北境怪症档案的文仲。
备注写着:星枢司记录员,负责能量波动监测。事故后调离天工院,转入工部档案司,后因病致仕。
因病致仕?赵煜想起文仲那张略显病态的脸,确实像是有旧疾的样子。但这么巧?
“这个文仲,”他指着名字,“现在在哪儿?”
“还在京城。”陈擎在门边开口,“住城南槐树巷,深居简出。我派人查过他,表面上看没什么问题。”
“表面上看。”赵煜重复了一遍。
陈擎没说话。
赵煜继续翻册子。其他名字有的已经死了,有的不知所踪。只有一个还活着,而且就在京城。
这太巧了。
“我要见他。”赵煜说。
“现在不行。”陈擎摇头,“外面搜得紧。而且文仲家里可能有人盯着——如果天机阁知道这份名单,他们一定会监视所有还活着的人。”
“那就想办法。”赵煜合上册子,“在去雪山之前,我得把这件事搞清楚。”
他看向林氏:“您还知道什么?”
林氏想了想,说:“你母妃死前说过一句话,我当时没听懂,现在想来……可能和星枢盘有关。”
“什么话?”
“‘三枢归位之日,心镜自现之时;镜中非镜,乃人心之映’。”林氏缓缓念出,“她反复念叨这几句,像是梦话,又像是……某种预言。”
镜中非镜,乃人心之映。
赵煜琢磨着这句话。心镜……不是真的镜子?是某种象征?还是说,心镜需要特定的人才能激活?
他想不通。
“还有,”林氏补充道,“你母妃说,林文远失踪前给她留了封信,藏在只有她知道的地方。但那封信她一直没找到。”
“藏在哪儿?”
“她没说。”林氏摇头,“只说‘在老地方’。我猜,可能是她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或者……和林家有关的地方。”
林家老宅?如果没被抄没的话。
陈擎这时开口:“林家老宅三十年前就被封了,后来赐给了工部侍郎。现在那宅子还有人住,想进去查不容易。”
“那就想办法进去。”赵煜说,“今天晚上就去。”
“太冒险了。”陈擎皱眉,“而且你的伤……”
“死不了。”赵煜打断他,“王青等不了,我也等不了。十天后就是星坠之夜,在那之前,我必须集齐残片,找到心镜,弄清楚三十年前的真相。否则就算到了雪山,也是去送死。”
他说得斩钉截铁。地窖里一时没人接话。
半晌,陈擎叹了口气:“我安排人。但你不能亲自去,让夜枭去。”
“我也去。”张老拐说,“翻墙撬锁我在行。”
赵煜看着他们,最终点头:“小心点。如果真有信,可能藏得很隐蔽。”
计划定下后,林氏被人护送离开。陈擎去安排夜里行动的人手。赵煜回到自己那个小房间,靠在床上,感到一阵虚脱。
腰间的伤口疼得厉害,脑子也昏沉沉的。他看了眼左手腕——虚拟屏幕还亮着,今天的抽奖机会已经用过了。那张残缺的传送卷轴碎片,现在还不知有没有用。
若卿端了碗热汤进来,里面飘着几片肉和野菜。“陈将军让厨房做的,您趁热喝点。”
赵煜接过碗,慢慢喝着。汤很鲜,热乎乎的下肚,人总算舒服了些。
“殿下,”若卿犹豫了一下,轻声问,“您说……咱们真能找到救王校尉的方法吗?”
“必须找到。”赵煜说,“没有别的选择。”
若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收拾了碗筷,正要出去,赵煜叫住她。
“若卿。”
“嗯?”
“谢谢。”赵煜说,“这一路……辛苦你了。”
若卿愣了一下,眼圈忽然红了。她摇摇头,快步走了出去。
赵煜靠在床头,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黑山的雪,澄心园的月,密道里的骸骨,王青惨白的脸。
还有母妃。那个在记忆里已经模糊的影子。
他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母妃抱着他坐在廊下看星星。那时候她还会笑,还会哼歌,还会摸着他的头说:“煜儿以后要当个明君,让天下人都过上好日子。”
后来她就很少笑了。总是独坐窗前,看着远方,眼神空茫茫的。
现在他知道了,她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她在想三十年前那场灾难,想她失踪的父亲,想那些被蚀力吞噬的人。
她在想,怎么才能结束这一切。
赵煜睁开眼,从怀里掏出那枚发黑的银簪。簪子在油灯下泛着暗沉的光,像凝固的血。
母妃,他默默想,如果你在天有灵,就保佑我。
保佑我找到真相,救回王青,解开星枢盘的秘密。
保佑我……不要让更多人,像你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夜深了。
地窖里静悄悄的,只有守夜人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赵煜没睡。他在等夜枭和张老拐回来。
约莫子时前后,门外传来轻微的动静。夜枭闪身进来,衣服上沾着灰,但神色平静。张老拐跟在后面,脸上有点擦伤。
“怎么样?”赵煜坐起身。
“信找到了。”夜枭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很小,裹得严严实实。
赵煜接过,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张已经发黄发脆的信纸,字迹很潦草,看得出是匆忙写就的。
“婉儿,见字如面。”开头是这么写的——婉儿是母妃的乳名。
赵煜屏住呼吸往下看。
“为父时日无多,蚀已入髓,神智将失。此信托周衡带出,望你能见之。”
“天工院之祸,非意外,乃人为。司内有叛,名‘影’,身份不详,欲夺源初之力。彼破坏稳定装置,致链接失控,蚀力爆发。”
“为父携枢三甲、固钥,与周、苏二人遁入密道,欲将残片分藏。然‘影’之爪牙已至,恐难脱身。”
“若你能见此信,切记:三枢重聚之日,‘影’必再现。彼所求非止源初之力,乃‘心镜’本身。镜在雪山祭坛之下,非以三枢共鸣不可显。然‘影’或有他法强取,若镜落其手,天下危矣。”
“另,为父留一物于你,藏于老宅书房东墙第三块砖后。此物或可助你辨识‘影’之身份——彼身有蚀力残留,虽极力掩饰,然遇‘鉴’必显。”
“父文远绝笔。大统七年十月初二夜。”
信到此为止。
赵煜盯着最后那句话:“彼身有蚀力残留,虽极力掩饰,然遇‘鉴’必显。”
鉴?什么东西?
他猛地想起林文远留在老宅的东西。
“你们在书房找到别的东西了吗?”他问夜枭。
夜枭摇头:“只找到这封信,藏得很隐蔽。老宅现在有人住,我们不敢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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